他赶紧躬身,腰弯得像张拉满的弓,头顶的玉簪尖几乎要碰到金砖地面,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缓:
“陛下,奴才就是个伺候人的,身份低微,哪敢妄议元帅这等国之柱石。”
他捏着拂尘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却字字都往要害上靠。
“可今日宫宴上的事,奴才看得真真的——宁元帅为证忠心,握着‘镇北’短剑就往掌心划,那血珠子滴在玉杯里,红得刺眼。那份刚烈,那份坦荡,满殿文武的眼睛都亮着,绝非作伪。”
他偷抬眼,飞快瞥了眼楚王的侧脸,见对方没动怒,又接着说:
“奴才还记得,十年前狼妖潮破了黑风岭,是宁元帅带着北凉军在雪地里守了三个月,粮断了就啃冻硬的肉干,甲破了就裹着布条冲。”
“北境能有今日的安稳,边民能在炕头暖着身子睡觉,全靠元帅舍命挡在前面——这是铁打的功劳,谁也抹不掉。”
楚王没接话,只是从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又开始摩挲龙纹。
鎏金的凉意顺着指腹往上爬,他盯着帐角垂落的珍珠流苏,眼神空茫却又清明——
他要的从不是“宁无尘忠不忠心”的结论。
忠,他信;
可二十万兵权攥在一人手里,就像悬在头顶的剑,即便剑鞘再厚,帝王也得想明白,怎么让这柄剑既护得住江山,又伤不到自己。
小几上的参汤彻底凉了,乳白的脂层结了壳。
帐外的夜风吹得宫灯晃了晃,龙纹扶手的影子在楚王脸上游移,一半明,一半暗,像极了他此刻对宁无尘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