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号逃离了那逐渐崩溃的“斗战之痕”漩涡,重新驶入相对平缓但依旧光怪陆离的记忆坟场边缘。船舱内气氛凝重。
沙僧被平放在临时铺设的缓冲垫上,脸色灰败,气息微弱。罪业王冠缩回他体内,再无半点光芒透出,仿佛一道沉重的枷锁,而非力量源泉。岗岩用粗糙的岩石手掌按压着他几个关键的灵枢节点,输送着精纯的土行元气,却收效甚微。
“他的神魂受到了‘业力’的反冲。”阿月结束了紧急扫描,透明的眼眸中数据流带着忧虑,“那不仅仅是悟空反抗失败残留的‘业’,更混杂了系统施加的‘封印之业’、‘镇压之业’。沙僧的罪业王冠本质是‘审判与净化’,但刚才他强行共鸣,等于主动引动了远超他目前掌控极限的、带有系统权限的‘罪与罚’法则。王冠为了保护他,陷入了深度封闭,但也将部分冲击转移到了他本身。”
“能恢复吗?”莉亚关切地问,手中生命能量的绿光笼罩着沙僧,滋润着他受损的躯体,但对神魂层面的创伤似乎力不从心。
“需要时间,更需要……契机。”阿月调出沙僧的灵性波动图谱,上面布满了紊乱的黑色纹路,“他需要自己‘理解’并‘消化’这次接触到的、更高层面的‘业’与‘系统规则’。要么彻底掌控,要么……被其同化或压垮。”
张自在默默走到沙僧身边,看着这位一路沉默、背负最深重“原罪”的队友。他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丝极为微弱的、融合了自身佛力与“变量”特性的淡金色光晕,轻轻点在沙僧眉心。
光晕渗入,没有激起强烈反应,但沙僧紧皱的眉头似乎略微舒展了一分。
“老沙,撑住。”张自在低声道,“你说过,要亲眼看着罪业消解。这还没到头呢。”
他收回手,看向阿月:“坐标解析得如何?”
阿月调出另一个光屏,上面显示着从信息裂痕中提取出的那枚复杂符文。它正在被缓慢地解码、转化,投影成一幅极其抽象、充满断点和扭曲的“路径图”。
“坐标有效,指向法则脊线更深处,一个标记为‘深度混乱区’的边缘。按照我们现有的速度和脊线的稳定性推算,至少还需要航行相当长一段时间。”阿月指着路径图上几个模糊的、跳动的节点,“问题是,这些节点附近的法则扰动量级……远超AS-774区。微光号现有的防护和自适应能力,恐怕……”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前路险恶,以目前的装备,硬闯近乎自杀。
“没有别的路吗?”岗岩沉声问。
“法则脊线是唯一的‘合法’稳定路径。离开它,我们立刻会被周围未定义的混沌信息流吞噬。”阿月摇头,“除非……”
“除非我们能‘加固’微光号,或者……找到一条更隐蔽、更贴近‘伤疤’本质,却避开最剧烈扰动的‘夹缝’路径。”张自在接道,目光落在主屏幕上那些无声流转的记忆碎片上,“这些‘冗余数据’,既然能被系统剥离出来,堆积在此,是否意味着……它们本身就是系统运行产生的‘排泄物’或‘缓冲带’?沿着这些‘垃圾带’的边缘走呢?”
阿月眼中数据流加速:“理论上……存在这种可能。这些记忆坟场区域,可以视为系统‘消化’不良或暂时‘隔离’区域,其内部的信息湍流虽然混乱,但烈度和系统性远低于纯粹的未定义混沌。如果能找到一条串联多个类似AS-774区的‘坟场链’,或许能构筑一条相对隐蔽、且能避开脊线上某些明显监控节点或危险区域的‘潜行通道’。”
她开始快速检索从进入脊线到现在收集到的所有空间结构数据、信息回响频率分布图。
“需要时间建模计算,风险依旧很高。‘坟场链’本身不稳定,可能随时被系统清理,也可能内部孕育出更诡异的‘信息生命体’或‘逻辑陷阱’。”阿月警告。
“总比硬闯已知的绝地强。”张自在下了决定,“先沿着当前坐标的大方向,在脊线上继续航行。阿月,你全力计算可能的‘坟场链’路径。岗岩,莉亚,检查方舟所有系统,尤其是防护和隐匿符文,看看有没有强化余地。我……”
他顿了顿,看向依旧昏迷的沙僧,又感受了一下眉心早已平复却仿佛留下某种印记的微妙感觉。
“我试试看,能不能从之前吸收的那点‘金蝉子印记’里,或者从我们经历过的这些‘回响’中,找到更多关于‘伤疤’区域、‘古佛遗迹’或者……‘初始协议’的碎片信息。任何一点情报,都可能提高生存率。”
分工明确,微光号再次陷入一种紧绷而有序的忙碌。
张自在回到自己的静室,盘膝坐下。他没有急于内视识海,而是先缓缓梳理进入法则脊线后经历的一切:格式化巨构体的冰冷、金蝉子记录者的困惑、悟空反抗残响的悲怆……这些画面与情绪,如同沉重的颜料,一层层涂抹在他的认知底色上。
混沌种子依旧沉默,但张自在能感觉到,它并非沉睡,而是在更深处……观察,学习。学习系统的运行模式,学习那些“失败变量”的轨迹,甚至,在学习他——张自在这个“变量”本身,在面对这些终极真相时的反应。
这感觉,比它聒噪的低语更让人不寒而栗。
他收敛心神,将注意力投向眉心那曾发热的位置。神识轻轻触碰,没有引发具体的记忆画面,却感受到一种极其微弱、极其隐晦的“倾向性”。就像指南针的微颤,并非指向明确地点,而是对某种“类型”的信息,产生微弱的吸引。
“这印记……在引导我关注‘协议’、‘创造初衷’、‘错误根源’相关的信息……”张自在若有所思。他放开神识,让这份微弱的“倾向性”如同探测器,扫过微光号外部那浩瀚而悲怆的记忆坟场。
无数破碎的光影与噪音掠过。
大部分是毫无意义的混沌噪音,或是过于个人化、与“协议”无关的悲欢离合。
但渐渐地,他捕捉到了一些极其稀薄、散落在庞大垃圾场各处的、特殊的“信息尘埃”。
它们并非完整的记忆晶块,更像是某种庞大“协议文本”或“设计蓝图”在崩溃、被撕碎、被反复格式化后,残留的、几乎无法辨认的“纸屑”。
神识在这些“纸屑”间艰难地穿行、拼凑。消耗巨大,收获却微乎其微。
他“看”到:
一枚残符,形似某种复杂的约束性契约,边缘有灼烧痕迹,散发着“不得逾越”、“维持稳定”的冰冷意蕴。
半句扭曲的祷文或指令,字迹已无法辨认,但残留的意念是“为护佑……隔绝……外之灾……”
一角结构图,描绘的似乎是某个庞大“容器”或“滤网”的局部,充满了精密的几何美感,却又有几道明显的、仿佛后期添加的、粗暴的“补丁”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