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呜咽,穿过森然骨林,像三万亡魂不甘的泣诉。
那座由骸骨堆砌的祭坛,在昏暗天光下泛着死寂的白,仿佛一座通往幽冥的巨坟。
朽贤苍老的身影立于最高的白骨主干之上,枝桠间悬挂的襁褓随风微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在这片死地里显得格外诡异。
它的声音如枯枝折断,干涩而沉重:“每一代试图重燃地脉之火的点火者,都必须在这里,留下一部分‘我’。”
凤无涯的目光从那诡异的襁褓上移开,落回祭坛中央的凹陷处,那里空无一物,却仿佛一个贪婪的漩涡,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她眉头紧锁,声音带着一丝冷意:“你是说……要我割舍我的点灵本源?我的金手指?”
“是舍弃,也是证明。”朽贤轻叹一声,风吹动它的枝叶,沙沙作响,“先辈们畏惧灵性失控,畏惧一个能赋予万物生命的君王最终会化身为吞噬一切的暴君。所以,他们设下了这最后一道,也是最残酷的一道关隘——唯有心甘情愿舍弃自身最强依仗的人,才有资格获得真正的传承。”
凤无涯沉默了。
她闭上眼,识海中那幅浩瀚无垠的【万象点灵图】正在缓缓运转,星辰般的符文闪烁着,那是她穿越至今最大的底牌,是她在这吃人世界安身立命的根本。
割舍它?
就像是自断手足,自剜心脏。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风的哭泣都停歇下来,等待着她的抉择。
忽然,凤无涯睁开了眼。
那双凤眸中没有半分犹豫,只有燃尽一切的决绝。
她没有多说一个字,右手猛地拔出腰间那柄再普通不过的素铁短剑。
“铮——”
剑鸣清越,却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
在朽贤震惊的注视下,凤无涯竟是将剑锋调转,毫不迟疑地一刀斩向自己的心口!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滚烫的皇血如盛放的血色蔷薇,喷涌而出,精准地溅落在祭坛中央的凹陷处。
“嗡——!”
祭坛仿佛一头沉睡万年的凶兽被鲜血唤醒,发出剧烈的轰鸣。
凤无涯识海中的【万象点灵图】随之疯狂震颤,那浩瀚的星图上,竟有三分之一的纹路瞬间黯淡、崩解、消散!
刹那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痛与空虚感席卷了她的灵魂。
那不是肉体的伤痛,而是一种与世界割裂的酷刑。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远方皇城内,那些被她点化的尘甲卫动作骤然变得迟缓僵硬;骨林边缘,作为灯火的骨灯树光芒急剧衰弱,忽明忽灭;甚至连皇宫檐角下,那些曾为她传递风声的风铃,都彻底哑然无声。
无数微弱的哀鸣顺着灵性的连接,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那是被点化之物失去“母亲”的悲泣。
“呃……”凤无涯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一软,踉跄着单膝跪倒在地。
素铁短剑从脱力的手中滑落,当啷一声掉在白骨上。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背脊,她捂着流血的胸口,大口喘息着,声音嘶哑:“原来……失去它们的感觉,是这么疼。”
就在她意志即将被这无边痛苦吞噬的瞬间,一道熟悉而坚定的共鸣骤然穿透虚空,在她灵魂深处炸响!
“别停!我接得住!”
是连璟的声音!
遥远的朱鸾司内,连璟正盘坐于巨大的阵图中央。
他双目赤红,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的手腕,任由蕴含着庞大生命能量的精血喷洒而出,用手臂在繁复的朱鸾司阵图上疯狂涂抹。
以身为引,以血为媒!
“以我之名,结双生之契,承其伤,补其缺!”
他用自己的生命本源,硬生生地通过那道神秘的双生契约,为凤无涯填补了因割舍本源而产生的巨大能量缺口!
得到这股力量的支撑,祭坛的光芒瞬间暴涨!
无数骸骨从地面拔地而起,咔咔作响,自动排列成一座巨大的守护阵型,将凤无涯护在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