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宏大的声势尚未彻底平息,星轨垂下的光屑依旧如亿万萤火,缓缓沉降,为这片尸骸大地镀上了一层梦幻而悲壮的银辉。
凤无涯跪坐在骸骨堆叠的祭坛之巅,霜白的指尖正不住地颤抖。
她并非畏惧,而是在竭力控制着识海中那枚刚刚成型,却又虚幻得仿佛随时会碎裂的“文明之轮”。
轮盘之上,山川、城郭、生灵的虚影明灭不定,宛如风中残烛。
随着【万象点灵图】的力量骤然退化,她对那些曾被她亲手点化之物的掌控力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削弱。
远方,那些由沙尘凝聚的尘甲卫,动作变得迟钝僵硬,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就连遍布皇宫,曾是她最灵敏耳目的风铃,此刻也陷入死寂,再也传不来一丝一毫的讯息。
“你点燃了火,可火……会烧死救火的人。”
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自身旁的朽贤槐树中响起,枝头那个包裹着婴孩的襁褓轻轻晃动。
这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清脆童音,而是饱含岁月沧桑的低语,仿佛耗尽了最后的气力。
话音未落,凤无涯面前那块漆黑的录亡碑表面,血色纹路疯狂扭曲,碑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第三行猩红的字迹,如泣血般缓缓浮现:
赤脚·引火自焚。
凤无涯的瞳孔骤然缩成一个危险的针尖!
赤脚!
那是她派往第七墟“葬龙谷”的代行使者,是她最忠诚的传信人之一!
引火自焚……他遭遇了什么?
是被人逼迫,还是为了传递某个被截断的讯息,不惜以生命为代价点燃了自己?!
怒火与寒意同时涌上心头,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裂。
然而,不等她从这道噩耗中挣脱,一股尖锐的刺痛猛地贯穿了她的识海。
这不是敌人的攻击,而是源自灵魂深处最紧密的连接——双生契!
朱鸾司,那座负责监察天下灵脉动向的机要密室中,连璟脸色惨白如纸,伏在绘满了繁复阵图的案上,早已不省人事。
他的手腕处,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依旧在渗着血珠,身下那副巨大的阵图中心,裂开了一道道蛛网般的缝隙,灵光彻底黯淡。
他拼尽最后一点残存的道念,顺着与凤无涯之间的双生契约,跨越千里之遥,化作一道几乎透明的虚影,出现在凤无涯的识海之中。
“无涯……咳咳……东南三墟……灵气在倒流,他们在骗你!”连璟的虚影摇摇欲坠,声音嘶哑而急促,“‘终焉试炼’根本不是什么考验仁心的仪式……他们……他们是在利用九墟共鸣,反向激活地脉,抽离这片大陆最核心的地脉根基!”
一语惊雷!
凤无涯猛然抬头,视线穿透沉降的星光,死死盯住天穹之上那九道星轨断裂之处。
原本,这九道光柱应该如同九条天河,浩浩荡荡地汇聚于大陆中心的皇城。
可现在,位于东南方向的三道光柱,竟如被无形巨手扼住,开始以一种诡异而迟滞的姿态,缓缓逆旋!
地脉是大陆的神经网络,灵气是流淌其中的血液。
一旦整个网络被反向激活,其结果不是缓慢的枯竭,而是整片大陆所有灵气的瞬间抽离与爆发!
那将是一场席卷一切的灵潮浩劫,所有生灵都将在刹那间被狂暴的能量撕成齑粉!
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那是精神力过度消耗与惊怒攻心的双重反噬。
凤无涯狠狠咬破舌尖,腥甜的铁锈味强行将她从混乱中唤醒。
她一把抓起祭坛边缘,一块在刚才仪式中侥幸未碎,并觉醒了初级灵性的陶片。
陶片在她掌心怯生生地颤动着,发出一声稚嫩得如同梦呓的意念:“妈……妈妈?”
凤无涯此刻心硬如铁,她挤出指尖最后一滴蕴含着皇者威严的精血,抹在陶片之上,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去皇宫,传我的命令,命禁军统领亲率三军,将朱鸾司围得水泄不通!没有我的手令,不准任何人进出,违令者……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