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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储秀宫外风波起,春熙殿里暗筹谋(1 / 2)

储秀宫,东殿。

一脚踏进殿门,欣贵人身上那股子在人前强撑的劲儿,瞬间就泄了。

她一把扯下身上那件绣着缠枝宝相花的披风。

看也不看,反手就甩到了地上。

“欺人太甚!”

她大口喘着气,胸口起伏剧烈,那双向来只含着三分讥诮、七分看戏的眼睛里,头一次烧起了明晃晃的火。

贴身宫女芳菱吓得一哆嗦,赶紧手脚麻利地捡起披风,又倒了杯热茶捧上前。

“主子,您消消气,为那等蠢货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蠢货?”

欣贵人接过茶盏,滚烫的杯壁灼痛掌心,她却攥得更紧,似乎想用这股疼痛压下心头的怒火。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她要是真蠢,倒也罢了。”

“可你瞧她那副样子,踩着我的痛处,句句不离‘畜生’二字,那眼神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那只鹦鹉,是她刚入宫时,皇上顺手赏的。

那时候,她也曾有过几分天真,以为那便是恩宠的开始。

后来,她渐渐明白,那不过是帝王随手丢下的一根骨头,腻味了,便再也想不起来。

可日子久了,那只学舌的扁毛畜生,竟成了这冷宫里唯一的活气儿。

如今,连这点念想,都被祺贵人那只该死的猫给活活咬死了!

芳菱的眼圈也红了,声音里带着同仇敌忾的愤恨。

“那祺贵人就是仗着家世,又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才敢这般张狂!她今日敢拿话刺您,明日就敢……”

“她不敢。”

欣贵人打断了她的话。

她将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搁,茶水溅出几滴,在紫檀木的桌面上烫出几个深色的印记。

“她那点胆子,也就敢用在咱们这些没儿子傍身、又不得盛宠的旧人身上。”

欣贵人走到窗边,看着西殿那片灯火通明的亮光,眼神冷得能把人冻住。

“皇后娘娘要的,就是她这把没开刃的刀,四处乱砍,最好砍得血肉横飞,好让她坐收渔翁之利。”

她停顿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

“那个姓瓜尔佳的呢?回来了吗?”

芳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主子是在问祺贵人,连忙回道:“主子忘了?祺贵人听完了戏,压根没回储秀宫,直接领着人去敬妃娘娘的咸福宫了。”

芳菱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不屑。

“也不知是去请教怎么当个活菩萨,还是去显摆她那身新衣裳。”

欣贵人听了,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真切的、带着恶意的笑。

“外头雪刚化,地上滑得很。”

“她晚上回来,黑灯瞎火的,最好摔上一跤。”

她一字一顿,说得咬牙切齿。

“最好一头栽进融雪的泥坑里,让她那张漂亮脸蛋也尝尝什么叫接地气,看她还怎么在宫里四处招摇!”

芳菱被她这模样惊得心头一跳,却又觉得无比痛快。

“主子说的是!就该让她也尝尝摔跟头的滋味!”

欣贵人慢慢踱回桌边,重新端起那杯已经半凉的茶,一饮而尽。

“去敬妃宫里……”

她喃喃自语,眼底掠过一丝困惑。

祺贵人那样的性子,怎么会去敬妃那等清净地方?

敬妃……

四阿哥……

一个念头突然在欣贵人脑中成形,她的背脊窜上一股寒意。

难道……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这储秀宫的炭火,烧得再旺,也暖不透她这颗冰冷的心。

***

碎玉轩。

送走沈眉庄,甄嬛一踏进暖阁,整个人便软在了榻上。

流朱手脚麻利地为她卸下斗篷,端来温牛乳,嘴里念叨:“小主可算把眉小主盼来了,这下心里舒坦了吧?”

甄嬛没接那碗牛乳,出神地看着窗外。

舒坦?

不。

倒像是把心头溃烂的旧伤又撕开,用冷风吹了一遍。

疼,但清醒。

“眉姐姐心里,终究是怨的。”甄嬛轻叹,声音里透着疲惫。

崔槿汐为她盖上薄毯,柔声劝慰:“顺嫔小主性子刚烈,受了那样的奇耻大辱,心里有怨气也是人之常情。今日她能来,又能与您推心置腹,已是天大的好事。”

甄嬛抚上小腹,那里轻微的胎动让她纷乱的心绪定了定。

是啊,路,总归是要一起走的。

小允子一阵风似的从外头进来,脸上神色古怪。

“回小主,奴才打听清楚了。”

“那位祺贵人,从漱芳斋出来,没回储秀宫,直接拐去了咸福宫!”

甄嬛眉心微蹙。

“她去咸福宫做什么?”

小允子清了清嗓子,学着宫里太监传闲话的腔调:“听咸福宫的人说,祺贵人是去给敬妃娘娘请安,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热,说是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特来向宫里的老人儿讨教。”

“不光坐了小半个时辰,还在咸福宫用了晚膳,陪着四阿哥说了好一会子话呢!”

“学规矩?”

甄嬛几乎要笑出声。

就祺贵人那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德行,她能学什么规矩?

怕不是去教敬妃什么是“新规矩”!

流朱在一旁撇嘴:“她能学什么好?八成是看敬妃娘娘老实,跑去显摆威风的!还陪着四阿哥说话?黄鼠狼给鸡拜年!”

“陪着四阿哥说话?”甄嬛没理会流朱的抱怨,却精准地抓住了这句话。

小允子连连点头:“是,奴才还特意多问了一嘴。听说……祺贵人还给四阿哥带了见面礼,是一套上好的湖笔徽墨,说是给四阿哥习字用的。”

暖阁里的空气凉了下去。

甄嬛的脸色彻底沉了。

一个新晋的、圣眷正浓的满洲贵人,不去巴结中宫,不去讨好太后,反而巴巴地跑去一个并不得宠的敬妃宫里,对着一个常年养在别处、不得圣心的皇子大献殷勤。

这背后要是没有皇后的授意,她甄嬛的名字倒过来写!

崔槿汐上前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小主,皇后娘娘这一步棋,走得可真是‘周全’。”

甄嬛冷笑,端起那碗半凉的牛乳,没了兴致。

“何止是周全。”

“她这是在告诉我,也是在告诉敬妃姐姐,这宫里,有的是人想往上爬,有的是人能替代咱们。”

一个出身高贵、家世显赫的祺贵人,可比她这个汉军旗出身、前路未卜的菀嫔,看起来是更好的盟友。

甄嬛放下碗,声音冷得像冰:“她知道敬妃姐姐看重四阿哥,便让祺贵人从四阿哥身上下手。既卖了敬妃人情,又让我心里不痛快。”

这后宫,真是走一步,脚下便有十个八个的陷阱。

甄嬛只觉得心烦意乱,腹中的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额娘的烦躁,轻轻踢了她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股烦闷压下。

***

春熙殿内,孙妙青正靠在榻上,听小卓子眉飞色舞地汇报今日漱芳斋的“盛况”。

“……那祺贵人,真真是个人才!当着满殿人的面,拿‘庶出’两个字去拍皇后娘娘的马屁,奴才在外面听着,都替她捏了把汗!”

孙妙青懒懒地翻了一页书,眼皮都没抬。

“皇后没当场发作她?”

“那哪儿能啊!”小卓子一拍大腿,“皇后娘娘是什么人?当场就把祺贵人夸成了一朵花,说她‘率真可爱’!那场面,啧啧,精彩!”

孙妙青的唇角勾起。

率真可爱?

只怕皇后心里,已经把祺贵人骂得狗血淋头,却又不得不继续用这把蠢刀。

“后来呢?”

“后来听说祺贵人又跟欣贵人杠上了,把欣贵人给气得脸都白了。散了戏,她又跑到咸福宫,给敬妃和四阿哥献殷勤去了!”

孙妙青放下了书。

“哦?她倒是挺忙。”

她看向一旁的春桃:“我让你备的东西,可都备好了?”

春桃连忙从柜子里捧出一个精致的螺钿妆盒。

“回娘娘,都备下了。是西域进贡的‘凝香露’,听说涂在身上,能自带一股若有似无的异香,留香三日不散,珍贵得很。”

“好。”孙妙青点头。

“去,把这个给储秀宫的祺贵人送去。”

春桃一愣:“送……送给她?”

她今日那般张狂,明摆着是皇后的人,娘娘为何还要……

孙妙青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一笑。

“皇后娘娘喜欢看戏,本宫也喜欢。”

“只是这戏台上的角儿,若是不够卖力,戏就不好看了。”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声音里带着玩味。

“你去送的时候,就说,本宫见她今日在皇后娘娘面前伶俐讨喜,心生欢喜,特将此物赠予妹妹,贺她新得恩宠。”

“再告诉她,此物用法讲究,需沐浴后,取三滴,调和牛乳,涂抹全身,方能尽显其妙。”

孙妙青的眼中闪过精光。

那凝香露,确实是好东西。

只是,此物性热,若是用得多了,或是与某些花草香气一冲,便会让人肌肤之上,起一些无伤大雅,却又极其碍眼的红疹。

祺贵人那样的性子,得了这等宝物,又听了这番“提点”,会只用三滴吗?

她只会觉得,用得越多,便越能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孙妙青的嘴角缓缓上扬。

她要的,就是让这把火,烧得再旺一些。

***

春桃捧着妆盒出现在储秀宫西殿时,祺贵人刚从咸福宫回来,正坐在镜前让画屏卸妆。

一听是慧嫔派人送了礼来,她脸上立刻露出诧异和掩饰不住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