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游戏里的Npc,按照设定好的程序运行。
这个念头让我瞬间抽离。我看着大婶通红的脸,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忽然笑了。她也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算了算了,”她挥挥手,“两毛钱的事。”
从那以后,我练习用Npc视角看世界。地铁里吵架的情侣,是一个在运行“被忽略就要闹”的程序,一个在运行“哄不好就烦”的程序。会议上争执的同事,是“扞卫领地”与“证明价值”两个程序的碰撞。
这不是冷漠。相反,当我不再把对方的反应完全归因于“我”时,反而能更清楚地看见他真正的困境——那个让他写出这样程序的东西。
奇妙的是,当我开始这样看别人,也开始这样看自己。那个做神仙梦的我,那个争执的我,那个恐惧的我,都是不同情境下的“皮肤”。而真正的我,是选择穿哪件皮肤,以及在意识到穿错时能否脱下来的那个。
师傅说,这叫“觉察”,也叫“醒着做梦”。
现在我还是会做神仙梦,但频率低了。偶尔梦见,也能在梦里知道“这是梦”。有一次,在梦中我正要驾云而去,突然低头看见自己的脚——还是那双布鞋,沾着院里的泥土。于是我降下云头,赤脚踩在地上。泥土很凉,草叶扎脚,但很真实。
醒来时枕巾是干的。
昨天师傅问我:“还想当神仙吗?”
我想了想说:“当神仙太轻了,轻到不知道自己是谁。还是做人好,有重量,知道自己站在哪里。”
师傅笑了,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舒展。“那你出师了。”他说。
“出师?我什么都没学会。”
“你学会了最重要的一课,”他说,“如何从自己的梦里醒来,然后发现——这个所谓现实,也不过是另一层梦。但这一层,我们可以选择怎么做。”
他递给我一把新扫帚。“现在,去教别人扫地吧。从教他们看自己的脚开始。”
我接过扫帚。柄是竹子的,磨得光滑,有人的体温。我忽然想起梦里那把拂尘,白玉柄,冰凉。原来真正的法器不必华丽,只要被需要它的手长久握过,就会生出温度。
就像真正的觉醒不必惊天动地,它只是在一个普通的清晨,你放下对飞翔的执着,开始认真注视自己沾满尘土的脚。
然后一步一步地,在这条叫做人间的路上,走出一条只属于你的、真实的足迹。那足迹可能歪斜,可能深浅不一,但每一个印记里,都盛着光,也盛着泥土——光让你看见方向,泥土让你不会飘走。
这大概就是师傅说的“渡劫”吧。不是飞升去某个仙境,而是沉入此时此地,在每一个看似平凡的瞬间里,完成从梦游到清醒的跳跃。
而这个世界,这些Npc,这些争执与欢笑,这些落叶与晨光,都是为你准备的修炼场。你不需要扮演神仙,只需要成为那个在扫地时,能听见扫帚与大地对话的人。
那对话很轻,但足够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