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将明川拘谨的模样尽收眼底,也不说破,只随手拿起先前温言放在桌上的《史记》,漫不经心地翻看,随口问道:“明川,你来本宫身边多久了?”
男人几乎是想都没想,便答了上来:“回主子,自您立府,属下被调到您身边做暗卫开始算起,已有一年五个月零三天了。”
一年五个月零三天,五百多个日夜,明川记得分毫不差,精准到日,可见这段时光早已刻进他的骨血里,每一天都被他妥帖珍藏。
只是这其中绝大多数光阴,他都隐在暗处,像一抹无声的影子,守着这座府邸,守着主子。
真正让他有血有肉,像个人一样活过来的日子,不过只有十九天。
因为十九天前,主子将他从暗处召到了身边,允许他光明正大的站在光亮里,允许他…名正言顺的陪着她…
他不禁抬眸,眸光干净得不含半分情欲,如同仰望云端神女般,只纯粹又虔诚地凝望着安宁温润的侧脸。
烛光给她细腻的肌肤镀上一层暖色,长睫垂落时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红唇微抿,专注翻书的模样沉静又美丽。
明川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泛起颤巍巍的酥麻之感。
真希望,以后年年岁岁,都能这般陪伴在主子身边。
哪怕只是做个影子,只做个护卫。
安宁似有所觉,翻书的动作一顿,忽然侧目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明川像被烫到一般,一如既往的迅速垂下眼帘,避开她的视线。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自卑,与对安宁深入骨髓的恭敬顺从。
他始终觉得,自己一个从泥泞血腥中爬出来的人,能远远守护着主子已是恩赐,哪里还敢奢求与她平视,更遑论…那些旖旎的妄想…
可安宁从不觉得明川这般躲闪是怯懦。
她见过他在外行事时的狠戾果决,也知晓他处理府中事务的雷厉手段。
他的敬畏与顺从,从来只对她一人。
他的爱,纯粹得不掺任何杂质,甚至比其他任何一个人,都要来得赤诚滚烫。
她不禁抬起手,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指尖触及的肌肤有些凉,似是沾染的寒气还未褪尽。
被她触碰的瞬间,明川身体明显更僵硬了,连呼吸都彻底屏住,只有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泄露了他内心的兵荒马乱。
“明川,”安宁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安抚:“坐在本宫身边,你似乎很紧张?”
明川呼吸一滞,心跳骤然乱了章法。
他没想着解释,也无从解释。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都化作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他微微垂下头认错,声音又干又涩:“是属下没用,举止失仪,属下该罚。”
安宁忍俊不禁的弯了弯唇,眼底漫起细碎的笑意。
她指尖微微下滑,托住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用了些力道,使他不得不抬起头,重新看向自己。
男人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清绝冷艳,即便眉宇间染着连日奔波的疲惫之色,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也丝毫不减那份惊心动魄的禁欲之美。
眉如墨裁,鼻梁高挺,唇色偏淡。
最勾人的是那双眼睛。
平日里冷冽如寒星,拒人于千里之外,此刻却映着她的倒影,眼底深处翻涌着压抑的情感,如同冰封的烈焰,冷硬的外表下,埋藏着能将人灼伤的炙热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