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深思熟虑、不容更改的事实，“凤弥……还怀着生孕，需静心安养，不可受此惊扰，更不可涉险。临昭……他自有其职责牵绊，妖界之事，亦需他坐镇。”
他刻意避开了“临昭已非临昭”的真相，也避开了提及自己与凤弥之间那道刻骨的鸿沟。
所有的风险，所有的绝望，所有的未知，都只能由他一人背负。
涵应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却被许渊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生生逼了回去。
那眼神中蕴含的威压和深沉的疲惫，让他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
他明白了，许渊师叔心意已决，无人能改。
殿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许渊缓缓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涵应，那冰封般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唯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羽界古卷，继续查。”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命令式，“若有关于天枢印、乃至其他可能替代或削弱大阵的蛛丝马迹，无论多么渺茫，即刻报与本尊。”
“是！涵应遵命！”
涵应连忙躬身应道。
就在许渊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即将化作流光消散之际，他忽然停下，仿佛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他并未转身，但那冰冷的声音却如同无形的锁链，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烙印在涵应的识海之中：
“涵应。”
涵应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师叔请吩咐！”
“今日之言，”
许渊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冰冷刺骨，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出你之口，入我之耳。”
他微微停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若日后……无论何人问起——”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空间，冰冷地锁定了涵应的灵魂：
“——无论他是临昭，是凤弥，是垠玄归来，亦或是三界任何生灵……”
“关于本尊询问开启神界之法，关于本尊找过你问起有关开启神界之事……”
许渊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森寒：
“你，不可透露……分毫。”
最后四个字，如同冰锥，狠狠钉入涵应的心神！
“是！”
涵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毫不迟疑地深深拜下，声音带着敬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涵应以羽皇之名，以垠玄师尊弟子之誉立誓！今日之事，绝不敢泄露半字！若违此誓，天地共诛，神形俱灭！”
他知道，这是许渊师叔在用最严厉的方式，切断任何可能将临昭和凤弥卷入这场注定凶险万分的征程的可能。
他以自己的孤绝，为他们在前方未知的风暴中，强行撑起一片虚假的“安宁”。
深蓝色的神光无声地闪烁了一下，许渊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碧落宫清冷的月华之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仿佛从未降临。
涵应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久久未动。殿内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声，以及那挥之不去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威压余韵。
他缓缓直起身，望着许渊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对神尊决绝的敬畏，有对前路凶险的忧虑，更有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悲悯。
月光清冷，洒在他身上，映照出一个同样孤独而沉重的剪影。
“许渊师叔……”
涵应低低地、仿佛自言自语般呢喃，声音消散在空旷的大殿里，“您这独自背负一切的孤寂……究竟要到何时……”
他转身，走向那堆积如山的古老卷宗，背影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使命感。
既然无法分担，无法劝阻，那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在这浩渺的古卷中，为那走向深渊的孤绝背影，寻得哪怕一丝……
微弱的希望之光。
纵使前路是绝壁，也希望那深渊之下，并非彻底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