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太极殿。
这座昔日大兴城的核心,如今大唐帝国的政治中枢,正笼罩在一片压抑的肃穆之中。天光从高大的窗格透入,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也照亮了殿下文武百官脸上凝重的神情。
龙椅之上,李渊身着玄色常服,面沉如水。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只是落在殿中那尊巨大的铜制香炉上,看着袅袅升起的青烟,盘旋,然后散去。
殿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身披轻甲的传令官快步入殿,单膝跪地,声音因急促的呼吸而略带颤抖。
“启禀陛下!东线八百里加急军报!反贼杨辰,已亲率定国军主力,兵临娘子关下!”
一石激起千层浪。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这个消息被确切地证实,大殿之内还是响起了一阵难以抑制的嗡嗡议论声。
“杨辰……”
“他竟敢主动来攻?”
“秦王殿下已率玄甲军迎击,此獠不过是自寻死路!”
李渊抬了抬手,殿内瞬间恢复了寂静。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阶下的臣子,最后落在了左仆射裴寂的身上。“裴爱卿,你怎么看?”
裴寂出列,躬身道:“陛下,杨辰此贼,不过是瓦岗余孽,侥幸窃据洛阳,便不知天高地厚。娘子关乃我大唐东面门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秦王殿下更是用兵如神,又有玄甲军这等百战精锐在手,臣以为,杨辰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不日必为秦王所破。”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也代表了朝中绝大多数人的看法。
大唐立国以来,南征北战,平刘武周,灭薛举,定王世充,哪一个不是威震一方的枭雄?如今的杨辰,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下一个即将被碾碎在历史车轮下的螳臂当车者。
“以卵击石?”李渊的嘴角扯动了一下,似笑非笑,“若真是以卵击石,他为何敢来?朕倒是觉得,这更像是饿狼扑食。”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殿内的温度仿佛降了几分。
“诸位不要忘了。”李渊的指节,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此子,是如何从江都的尸山血海中逃出生天的。又是如何兵不血刃,收服了李密麾下那群骄兵悍将的。他如今的军师,是李靖。他麾下的猛将,是罗成。”
每说出一个名字,他敲击的力道便加重一分。
“甚至,就连朕的亲生女儿……”李渊的声音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旋即被深沉的帝王威严所覆盖,“也被他迷惑,甘为其前驱。”
“这样的人,会是个只知狂妄的蠢货吗?”
一连串的问话,让殿内刚刚还充满乐观气氛的臣子们,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是啊,他们只看到了大唐的强盛,却下意识地忽略了对手的诡异和强大。杨辰的崛起之路,充满了太多不可思议。他就像一个凭空出现的鬼魅,总能用最离奇的方式,达到最惊人的目的。
李渊站起身,缓步走下御阶,来到悬挂在殿侧的巨大舆图前。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片被群山环绕的富饶平原上——关中。
“这里,是我李唐的根。”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根若不固,何谈枝叶繁茂?二郎在前线为我大唐开疆拓土,朕这个做父亲的,就要替他守好这个家。”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视着殿中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