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逸丞快步走入走廊,将画室那混合着松节油、颓败与新生意念的气息留在身后。他要去向另一个需要他的地方,那里有另一份责任与温柔在等待,而他知道,这间蒙尘的画室里,他的朋友已经找到了他的路标。
那些盛放在琉璃罐中来自大地深处的星辰与矿脉,将指引他穿越眼前的荒原。
他轻车熟路地回到魏麟哲的公司,穿过明亮冷峻,步履匆匆的办公区,他径直走向最里侧的总裁办公室,指纹锁应声而开,厚重的木门被推开,室内恒温的空气裹挟着淡淡的雪松香氛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咖啡余味扑面而来,与画室那种混沌,浓烈,充满个人挣扎的气息截然不同,这里是秩序、效率与权力的场域。
魏麟哲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身影被窗外海城灰白的天际线勾勒得挺拔而沉默,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伏案工作,只是静静地望着远方,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
他的脸色是一种近乎冷硬的平静,眼神深处却压着一层厚重的、化不开的疲惫,像暴风雪来临前铅灰色的云层,看见魏逸丞,那云层似乎裂开一道细缝,流露出些许真实的温度,但也仅是一瞬。
“先生,怎么了?”魏逸丞快步走近,心下意识地提了起来,他很少在魏麟哲脸上看到这种神情,不是面对商业对手时的锐利,也不是处理棘手事务时的冷峻,而是一种近乎空茫的沉重。
魏麟哲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仿佛在确认他的存在,汲取某种无声的支持。然后,他开口,声音平稳,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爷爷…去世了,今天凌晨三点,在睡梦中走的”他顿了一下,似乎在给彼此消化这个消息的时间,“你需要和我回去一趟,葬礼安排在后天”
魏逸丞愣了一瞬。
眼眶毫无预兆地热了起来,迅速泛红,视野变得模糊。他吸了吸鼻子,努力想压下喉头的哽塞,却只是徒劳。
魏麟哲看着眼前瞬间红了眼眶、强忍泪意的年轻人,那层冷硬的外壳终于彻底软化,他向前一步,伸出手,不是惯常的揽肩或拥抱,而是用指腹极轻地擦过魏逸丞泛红的眼角,动作带着几乎可以称为温柔的爱惜。
“小崽”他的声音低了下来,褪去了所有公事公办的平稳,只剩下一种疲惫的、试图安抚的醇厚,“人都有生老病死的时候,爷爷年纪大了,走得很安详,没受什么罪,不要难过”
这笨拙的安慰像一根细针,恰恰刺破了魏逸丞努力维持的堤防。他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魏麟哲,他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疲惫,看到了那沉重云层下深藏的哀恸,看到了他试图为自己撑起的平静假面下,同样在颤抖的裂缝。
魏逸丞忽然就明白了。
明白魏麟哲此刻需要的,或许不是他的崩溃,也不是他强装的坚强,而是一点点真实的、共同的脆弱,一个可以暂时卸下家主重担的角落。
“但是”魏逸丞的声音哽咽得厉害,带着浓浓的鼻音,他抓住魏麟哲替他擦泪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像是要从那里汲取力量,又像是想传递过去一点暖意,“你也很难过”
他看着他,泪水终于滚落,划过脸颊,却不再是单纯的悲伤,而是混着心疼的潮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