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的门再次合上，将清晨的微光和那一群决绝的背影隔绝在外。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逍遥子瘫坐在蒲团上，手里的酒葫芦已经空了，他晃了晃，听着里面空荡荡的回响，苦笑着摇了摇头。另一边，唐绝老爷子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像是要把这个认识了几十年的老朋友重新看透。
“老酒鬼。”
唐绝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干涩。
“你刚才……没说实话吧？”
“什么实话？”
逍遥子把空葫芦往腰间一别，装傻充愣。
“那本《诛仙阵图》。”唐绝指了指门口，“我虽然不懂阵法，但我懂人心。那几个丫头刚才看你的眼神，除了坚定，还有一种……视死如归。”
“这个阵法，代价很大，对不对？”
逍遥子沉默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根卷烟，手指搓出一缕微弱的三昧真火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显得格外沧桑。
“代价？”
他吐出一口青烟，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免费的午餐？想要屠神，想要逆天改命，不拿命去填，拿什么？”
唐绝浑身一震：“你是说，开启大阵会……”
“会死。”
逍遥子没有丝毫避讳，甚至语气平淡得近乎冷酷。
“《诛仙阵图》的核心，不是杀伐，而是‘献祭’。”
“以七人为薪，以一人为炉。将那七个丫头的精气神、修为、甚至是生命本源，全部燃烧，强行灌注进藏锋的体内，助他冲破那个维度的壁垒。”
“这就是所谓的……万道归一。”
“啪！”
唐绝手中的毒囊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瞪大了眼睛，指着逍遥子，手指都在颤抖。
“你……你疯了？”
“她们可是你看着长大的徒弟！是你当亲女儿养大的！你……你怎么忍心？”
“我不忍心又能怎么样？”
逍遥子猛地抬头，眼眶通红，声音嘶哑地低吼道。
“难道眼睁睁看着这个世界被毁灭？看着几十亿人变成那个怪物的口粮？”
“二十年前，藏天行死了，那一战我们输了，输得一败涂地！我苟活了二十年，不是为了享福，就是为了不想再输一次！”
他剧烈地喘息着，像是一头受伤的老兽。
“你知道我这二十年是怎么过的吗？”
“我把那个还在襁褓里的婴儿带回昆仑山，每天用药液泡他的身体，用最残酷的方法磨练他的意志。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玩泥巴，他已经在雪地里跟野狼搏斗；别人家的孩子在读书识字，他在背那些晦涩难懂的杀人技！”
“我对他严厉，对他苛刻，甚至不让他叫我一声爷爷，只让他叫师父。”
“为什么？”
“因为我怕啊！”
逍遥子双手捂住脸，声音哽咽。
“我怕我对他太好，我会心软。我怕到了这一天，我会舍不得让他去送死！”
“培养藏锋，就是为了这一天。”
“他不是我的徒弟，他是……全人类最后的武器。”
室内一片死寂。
唐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眼前这个痛哭流涕的老人，心中那点责备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酸楚。
这哪里是什么无良老道，这分明是一个背负了整个世界重量，却只能独自在黑暗中前行的孤勇者。
“那……那几个丫头知道吗？”唐绝问。
“她们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
逍遥子擦干眼泪，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只是眼底的悲伤怎么也掩盖不住。
“她们看了当年的影像，知道了真相，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她们是自愿的。”
“为了藏锋，她们什么都肯做。”
唐绝沉默良久，最后长叹一声，对着逍遥子深深一拜。
“老伙计，我不如你。”
“我也该去准备了。唐门的毒药虽然杀不死神，但至少能恶心恶心他，给那几个孩子争取点时间。”
说完，唐绝转身离去，背影显得格外决绝。
逍遥子独自坐在空荡荡的静室里，看着窗外逐渐明亮的天空。
“傻徒弟……”
他喃喃自语，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他正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儿，笑得像个傻子。
“师父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