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气笑:“说啊!你刚才在我面前不是能说会道吗?道理一套一套的,倔得像头拉不回的犟驴!怎么到了你额涅跟前,就变成锯了嘴的葫芦?”
他一扬脸,直接跟令窈告状。
“你知道这小子今日跟我说了什么混账话吗?他居然敢向我请命,要随军出征,去讨伐准噶尔,年纪不大,口气和胆子倒是不小!”
令窈听了心里一惊,正欲开口劝解,小七却已梗着脖子,抢先嚷了出来。
“大哥当年像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不也随阿玛您去征讨过噶尔丹吗?凭什么他可以去,我就不行?阿玛您就是偏心!”
“我偏心?我偏心谁了?”
玄烨被他这话气得脸色铁青,怒极反笑,伸手指着自己。
令窈见玄烨这是动了真怒,忙握住他的手,柔声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是为他好。你先别急,也别生气,让我来跟他说,好不好?”
玄烨哼了一声,甩开手,接过翠归呈上的茶盏慢慢饮茶,一双眼眸直直瞪着小七。
“小七,你阿玛是担心你,觉得你年纪小,素来又养在我们跟前,除了学骑射受点苦外,你仔细想想你这十几年可受过别的苦?
那随军打仗能是闹着玩的吗?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安稳,还得提心吊胆,你这一直娇养的身子和性子能受得了?”
小七立马起了架势要反驳,令窈接道。
“再者,额涅就你一个儿子,以后还指望你养老呢,你阿玛也是担心,万一……万一有个什么,我岂不是要哭死。
那战场上可不管你是兵还是将,一刀砍来都是血肉,缺胳膊少腿都是轻的,搞不好小命都没有,到时候我和你妹妹还指望谁去?”
说到额涅和妹妹小七果真偃旗息鼓,耷拉着头,双手在腰前搓来搓去。
令窈拈着帕子摁了摁眼角,瓮声瓮气道:
“那你倒说说,上战场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七泄了一身的倔脾气,撩袍跪下,正色道:
“儿子身为大清皇子,受万民奉养,理当为国分忧,为民请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如今大战在即,强敌当前,儿子岂能因贪图安逸而畏缩不前。
正因阿玛与额涅素日里对儿子格外疼爱几分,儿子更应追随阿玛御驾亲征。
一来,儿子可以时刻侍奉在阿玛左右,万一有那心怀叵测之徒欲行不轨,儿子也能拼死护驾。
二来儿子深知,自出生至今,一直养在深宫,受阿玛额涅百般呵护,从未尝过人间疾苦。
可正是如此,更应该出去好好历练历练,增益其所不能,开阔眼界,锻炼心性。
儿子不想这么浑浑噩噩一日混过一日的,儿子想报效朝廷,建功立业,也不枉阿玛额涅疼我一场啊。”
令窈知晓小七性子倔强,见他说的诚恳,满脸坚毅,已是明白他打定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
若是强令禁止,难免父子心生隔阂,再者他说的却有道理,儿大不由娘,他未来的路还要自己走,为父做母的哪有一辈子护着他的道理,他能自己提出历练已是很难得。
令窈幽幽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玄烨,那横波秋目往这边一荡,玄烨就知母子一心,他俩一起劝自己来了。
无奈笑了笑,摇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妥协,几分感慨。
“胤佑啊胤佑,我今日若是不应了你,只怕你这一辈子都要跟我拧着这股劲儿,连带你额涅也要左右为难,不得安生。罢了,我可以答应你随军出征……”
小七闻言,大喜过望,连忙叩首:
“儿臣谢阿玛恩准!”
“且慢谢恩!”
玄烨抬手止住他,面色一肃。
“我的话还没说完,准你随军,但有一样,你必须给我牢牢记住,军中非同儿戏,一切行动必须听从号令,紧跟我的身边,绝不可任性妄为,擅自行动。
倘若让我发现你有半分违逆之举,立刻遣送你还京,绝无二话!你可能做到?”
小七此刻已是心花怒放,胡乱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咧嘴一笑,重重点头:
“是!儿子谨遵阿玛教诲,一定恪守军规,绝不敢擅自行事!”
令窈莞尔一笑,朝小七眨眨眼:
“好了,快去准备准备,让荆嬷嬷给你收拾收拾行装,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东西细细斟酌着带上,别到时候想起来什么东西没带现抓瞎。”
小七点头不跌,不等玄烨嘱咐已是一溜烟跑了出去。
玄烨见他那雀跃的身影,无奈笑道:
“这孩子也长大了,知道为我分忧了。”
令窈颔首:
“这是好事,孩子们有上进心,我们该高兴才是。他既然身为皇子,自然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国家要打仗,首当其冲该冲在前面,这无可厚非。
你担心他的安危亦是情理之中,你俩都是有缘由,谁也没错。但你是阿玛,理应让他自己闯一闯,要是总拘在宫里好孩子也给养坏了,到时候悔之晚矣。”
玄烨叹口气,手指无意的摩挲着茶盏的瓷壁。
“我只是怕到时候军务缠身,无暇顾及,让他出事了就不好了。你也知道他的性子,胆大包天。
说得好听听我的吩咐,你等着看吧,等到了战场上一准按照自己主意来,没笼头的马,我怕是管都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