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华州那血色的夜晚、那诀别的一瞥之后,两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刘墨缘的手臂有些颤抖,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之人轻得惊人的体重,以及那单薄身躯里传来的、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和冰凉。杨清韵原本温婉红润的脸颊,如今苍白消瘦,眼圈通红,长发被泪水和汗水黏在脸颊,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更让刘墨缘心脏如同被狠狠攥紧的是,杨清韵的气息……依旧停留在灵阶四重,甚至比两年前更加虚浮不稳。这两年,她根本没有好好修炼,甚至可能一直在损耗本源。
“清韵姐……” 刘墨缘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艰涩和痛楚。她冰封般的面具终于彻底碎裂,露出底下深藏的愧疚、心疼与无尽的悲伤。
杨清韵被她抱住,先是一僵,随即猛地挣扎起来,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拳头无力地捶打着刘墨缘的肩膀和胸膛,嘶声道:“放开我!你放开我!刘墨缘!你这个骗子!凶手!你为什么要出来!为什么还要救我!让我死了算了!反正……反正你也不要我了!你杀了许墨!你毁了一切!”
她的挣扎虚弱而绝望,与其说是反抗,不如说是悲痛到极致的发泄。
刘墨缘任由她捶打,手臂却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冰冷的身躯。她的眼角也湿润了,冰蓝色的灵力不自觉地溢出,试图安抚杨清韵体内紊乱的气息和近乎崩溃的心神。
“对不起……清韵姐,对不起……” 刘墨缘的声音低哑,重复着这苍白无力的词语,“许墨之仇,牵扯我父母性命,当年争夺地盘,他手段酷烈,波及无辜……此仇不共戴天,我不得不报。我对不起许晴,这辈子都欠她的……”
她感受到怀中人挣扎的力道渐渐微弱,只剩下压抑的啜泣,继续用尽力气说道,每个字都仿佛带着血泪:“但是……我更对不起你。我不该瞒着你,不该自以为能处理好一切,不该……用那种方式离开,留下你一个人承受这一切。我以为……我以为断绝关系,让你恨我,是对你的保护,是让你能忘了我,开始新的生活……可我错了,我大错特错!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我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她低下头,将脸埋在杨清韵散乱的发间,冰凉的泪水滑落,滴在杨清韵的颈侧。
“清韵姐,我从未停止过想你,每一天,每一刻。可我无颜见你,更怕……更怕看到你憎恨的眼神。但我控制不住……听说你可能来了这边,我忍不住跟来,只想远远看一眼,确认你安好……可我看到了什么?看到你为我如此痛苦,看到你连自保之力都几乎失去……” 刘墨缘的声音哽咽了,带着深深的自责和后怕,“若我刚才晚来一步……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杨清韵的哭声渐渐变成了低低的呜咽,她停止了挣扎,身体却依旧僵硬,仿佛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忏悔。
空地上一片寂静。何源、左峰、穗禾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我心中也感慨万千,华州旧事,如同一把双刃剑,伤害了所有人。许墨身死,许晴丧父,刘墨缘背负血仇与愧疚远走,而杨清韵,则被留在原地,承受着被隐瞒、被抛弃、失去爱人和面对残酷真相的多重打击,整整两年,修为停滞,心若死灰。
如今,在这危机四伏的明月山外,这对饱经磨难的爱侣终于再次相拥。但那横亘在她们之间的血仇、愧疚与长达两年的隔阂伤痛,真的能因这一抱、一救、一番迟来的道歉而消弭吗?
刘墨缘紧紧抱着杨清韵,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又仿佛抱着无法挽回的罪孽。她抬起头,看向我和何源等人,眼中充满了恳求与决绝:“阳哥,源子……帮我照顾她,带她离开这里,回安全的地方。这里的事,我来处理。有些恩怨,总要了结。”
她指的,显然不仅是眼前山林中的危险,恐怕还有更深层次的,关于明月教,关于外界势力的纠缠。
然而,不等我们回答,怀中的杨清韵却用尽力气,抓住了刘墨缘的衣襟,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微弱却执拗:“不……我不走……刘墨缘,你别想再丢下我……这一次,你要把一切都告诉我……所有……否则……我恨你一辈子……”
她的眼神,除了悲伤,终于有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光。
刘墨缘看着她的眼睛,身体微震,冰封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她沉默片刻,终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将杨清韵更紧地护在怀中,仿佛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
“好……我不丢下你。但你要答应我,先保护好自己。” 她的声音柔和了些许,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温柔。
山林间的风似乎小了些,但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酝酿。刘墨缘的现身,杨清韵的坚持,让原本就复杂的局面,增添了更多的变数。而她们之间这伤痕累累的感情,又将走向何方?这一切,似乎都与明月山深处的秘密,越来越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