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被刻意遗忘、或者说被巨大信息冲击掩盖的碎片,猛地翻涌上来——那片光怪陆离的秩序空间!那些流淌的光符河流!关于“引魂契约”,关于“前两个替身”失败的、扭曲而痛苦的画面碎片!
“呃……”他猛地痉挛了一下,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
老蛊婆看着他瞬间剧变的脸色和痛苦的神情,浑浊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了然,随即又恢复了麻木。她将玉匙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他干裂的嘴唇。
“活着,才能弄明白很多事情。死了,就真的一了百了,如了某些人的愿了。”
这话语平淡,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顾白因高烧而脆弱的神经防线。如了某些人的愿?谁?度法?苏婉清?还是……其他隐藏在暗处的眼睛?
求生的本能,与那不甘心就此糊涂死去的执念,在这一刻压倒了对妖姬、对这座魔宫根深蒂固的怀疑与恨意。他艰难地、几乎是凭借着一股气,微微张开了嘴。
苦涩至极的药汁涌入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却也如同甘泉般滋润了那仿佛在冒烟的脏腑。老蛊婆面无表情地一勺一勺喂着,直到碗底见空。
喂完药,她收拾好东西,佝偻着背,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留下那逐渐散去的清苦药香。
药力渐渐发作,那股灼烧感开始消退,沉重的困意如同潮水般袭来。在陷入沉睡的前一刻,顾白脑中反复回响着老蛊婆那句“前两个”和“如了某些人的愿”,以及那片秩序空间中,关于灵魂撕裂与归来的、令人心悸的真相碎片。
恨意依旧盘踞在心底,冰层未化。但冰层之下,某些被强行压抑的、关乎自身存在根本的疑问,却如同沉睡的火山,开始躁动不安。
这一次,他无法再轻易地用“替身”二字,将一切简单归类。
寝殿外,老蛊婆提着空药罐,慢悠悠地走在廊下,迎面遇上了静立一旁的青萝。
“他喝了。”老蛊婆沙哑道。
青萝微微颔首:“有劳婆婆。”
老蛊婆脚步未停,与青萝擦肩而过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含糊地低语了一句:“种子已经种下,能不能发芽,看造化吧……总比前两个,连土都没机会碰到就烂掉了强。”
青萝望着老蛊婆蹒跚远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殿门,平静的眼眸中,映着廊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陛下想要一个“安静”的囚笼,但这魔宫,从来就不是能真正安静下来的地方。暗流,从未停止涌动。而顾客卿心中那点刚刚燃起的、对真相的疑虑之火,在这暗流中,是会被轻易扑灭,还是……终成燎原之势?
她轻轻拉紧了颈间的围领,将一切情绪掩藏于恭顺的表象之下,唯有记录一切的使命,在心底无声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