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牛家小院的气氛,就已经凝固得如同冬日里结了冰的井水。
牛大壮一夜没睡,两只眼睛熬得通红,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脚下的泥地都被他踩实了一层。
牛氏则是面如土色,坐在灶房的门槛上,手里捏着一条帕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只是那帕子都快被她绞成了麻花。
屋里,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采花贼,如今的“新妇”,更是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他被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洗得发白的粗布女装,脸上还被牛氏强行抹了两坨极不自然的乡下胭脂。
他蜷缩在床角,死死地抱着被子,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验身。
这两个字,像两座大山,压得这一屋三人,都喘不过气来。
石榴树上,林羽化身的那只小团雀,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好戏,就要开场了。
“咚咚咚。”
院门被敲响了。
牛大壮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
牛氏更是“啊”的一声,从门槛上瘫坐在了地上。
“谁……谁啊?”牛大壮强作镇定,腔调却抖得不成样子。
“我!钱里正!”门外传来一个苍老而又威严的腔调,“王婆子来了,开门!”
来了!
牛大壮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颤。他深吸一口气,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这才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快步上前,拉开了院门的门栓。
门口站着两个人。
为首的,是那个干瘦的钱里正,他背着手,一脸的公事公办。
他身后,跟着一个头发花白,满脸褶子的老妇人。老妇人手里提着一个药箱,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透着一股子精明与审视。她便是这牛家村接生了几十年,手底下过过上百个娃儿的稳婆,王婆子。
“钱大叔,王大娘,您二位来了!”牛大壮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那姿态,谦卑得像个见着主人的家犬。
钱里正只是点了点头,指了指身后的王婆子。“大壮,按规矩办事。让王婆子进去看看吧。”
“诶!诶!”牛大壮连声应着,却在王婆子即将迈步进院的瞬间,不动声色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她的去路。
“王大娘,您留步。”牛大壮将王婆子悄悄拉到一旁,远离了钱里正的视线,那张粗犷的脸上,满是为难与讨好。
“大娘,有件事……得跟您说道说道。”
王婆子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开口:“什么事?”
牛大壮搓着那双满是老茧的大手,压低了腔调,说得神神秘秘。“您是知道的,我那表妹……唉,命苦啊!从小就是大家闺秀,金枝玉叶地养着,别说外男了,就是家里下人,都没几个见过她身子的!”
“这脸皮薄得,跟窗户纸似的!我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昨晚我跟她提了验身这事,她当场就哭得要上吊!”
王婆子听着,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双小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耐烦。
牛大壮见状,心里一急,不再绕弯子。他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看起来沉甸甸的钱袋,不由分说地,塞进了王婆子的手里。
“王大娘,您是过来人,也是女人,您最懂女人心了!”
“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等会儿进去,您就……就别那么仔细了。大家都是女人嘛,您隔着衣裳,在那……在那关键地方,摸一把,能确认没有那多余的玩意儿,不就成了?”
“您要是真把她衣裳给扒了,我怕她今晚就真没脸活了!这可是救人一命啊!”
王婆子掂了掂手中钱袋的分量。
嗯,很沉。
至少有二两。
这几乎是她给人接生大半年,才能挣到的辛苦钱。
她脸上那如同老树皮般的褶子,瞬间舒展开来,笑成了一朵菊花。
“哎哟,大壮,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王婆子立刻换上了一副无比热情的腔调,反手将那钱袋紧紧握住,藏进了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