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凌薇走到书案前,提笔疾书,“我要给京城几位‘老朋友’写信。”
她说的“老朋友”,是几位在朝中职位不高不低、但消息灵通、或曾受凌薇恩惠的官员。
信的内容很寻常,多是问候近况、谈论北疆风物,但字里行间,会隐晦地提及“江南商贸近日似有风波”、“北疆安靖,唯忧圣体”、“诚王贤德,此番回京,必能辅佐朝纲”等语。
这些信通过不同渠道、不同时间送入京城,看似散乱,实则是一种不动声色的试探和铺垫,既能从回信中窥探京中动向,也能在某些人心中埋下疑窦。
写完信,用上火漆,凌薇揉了揉手腕。
连日殚精竭虑,便是她也感到一丝疲乏。
但她不能停。
棋盘上,对手已经落子,她必须步步为营。
“国公爷,还有一事。”季容呈上一份简单军报,“登州水师参将陈璘回信了。”
凌薇展开一看。
陈璘的回信很直接,先是感谢凌薇关怀,然后大倒苦水:水师战船年久失修,火炮锈蚀,饷银拖欠半年,兵卒逃亡日多。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憋屈和愤懑。
信末,他写道:“……末将戍守海疆,不敢懈怠,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国公爷他日有用得着登州水师之处,但请吩咐,末将及麾下儿郎,必效死力!唯望国公爷能向朝廷美言几句,拨下些饷银修船钱,让弟兄们能吃饱饭,有船出海……”
很实在,也很有分寸。
既表达了靠拢之意,又没提任何非分要求,只是诉苦求饷。
凌薇沉吟片刻:“陈璘此人,可用。季先生,以北疆行辕的名义,向兵部上一道公文,陈说登州水师拱卫海疆、转运粮饷之重要,目前困窘之状,请求朝廷酌情拨付饷银、准予修船。同时,以我的私库,拨一千两银子,换成粮食、棉衣、常用药材,派人悄悄送给陈璘,就说是慰问戍边将士,不必声张。”
一千两不算多,但雪中送炭,最能收买人心。
而且不送银子送实物,更显体贴,也避免授人以“私相授受、贿赂边将”的口实。
“是。另外,侯三将军从西域传回消息,已确认‘三叉戟’标记属于西洋‘卡佩拉’家族,该家族势力庞大,疑似有西方王室背景,行事亦正亦邪。他们的人还在继续追查通往关内的秘密商道。”
“告诉侯三,重点查通往京畿和江南的渠道。还有,让他留意西域最近是否有异常的大宗货物或人员流动,尤其是可能携带‘阿芙蓉’相关物品的。”
夜色渐深,书房内烛火通明。
凌薇推开窗,一股凛冽的寒气涌入,让她精神一振。
远处城墙的轮廓在雪光与夜色中隐隐绰绰,更远处,是沉睡的北疆大地,以及南方那片波谲云诡的天地。
皇甫允的车驾,应该快到京郊了吧?京城的宫阙之内,龙榻之上,那位年轻的皇帝,此刻是昏沉,还是清醒?慈宁宫中的太后,又在谋划着什么?
“国公爷,夜深了,您该歇息了。”季容轻声劝道。
凌薇“嗯”了一声,却没有动。
她望着南方,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座巍峨又诡异的城池。
“快了。”她低声自语,不知是说给谁听,“这盘棋,快到中盘绞杀的时候了。皇甫允,你的‘佳客’,恐怕等不到‘新茶’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