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指向自己的心口，再指向桌面上散落的、记录着研究思绪与实验数据的笔记：“在这里，在我们掌握的学识与不断追寻的真理里。”
最后，他的目光逐一落在艾伦、莉莉（虽暂留帝都）、维克多身上：“更在这里，在我们彼此信赖、可以托付后背的同伴这里。”
“帝都的沙龙、贵族的宴饮、精巧的赠礼、甚或诱人的联姻……”莱恩摇了摇头，语气没有丝毫动摇，“这些或许能带来一时的便利或浮华，但它们不是我们的根，反倒可能令我们迷失方向，忘却为何启程。我们的力量，源于脚下的土地，源于掌中的学识，源于身旁的同伴。若将这些寄托于帝都某家贵族的青眼或裙带牵连之上，那是舍本逐末。”
他顿了顿，总结道：“故而，赠礼必须退还。大多邀约必须婉拒。我们无需，也不该将宝贵的心力与光阴，耗费在应付这些无谓的酬酢与算计上。我们的时辰，当用在回晨曦之星，营建研究所，推进研究，壮大自身。”
艾伦听得胸膛起伏，用力点头：“说得好！咱们靠自己拳头和脑袋挣来的，不比那些靠着祖荫的家伙硬气得多？”
莉莉眼中也露出释然与赞同。她先前忧虑的是方略，而莱恩从根源上阐明了立场，这让她处置起来也有了依凭：“我明白了。我会妥善料理回绝事宜，力求做到礼数周全而不失分寸。对于一些门第特殊或可能对领地营建有潜在间接助益的，我会特别标注，供你或维克多参详。”
维克多望着莱恩，眸中掠过一丝激赏。这位年轻的同伴，在突如其来的名利诱惑面前，展现出了远超年龄的清明与定力。这比他在答辩台上展现的学识才华更令维克多重。
“莱恩的立场明晰，我全然赞同。”维克多优雅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不过，莉莉的顾虑亦在情理。全然拒之门外并非最优解。这般，这份‘酬酢之劳’交由我来周旋。”
他露出一个标准的、属于海森伯格家族继承人的浅笑：“由我出面，以‘沃特符文研究所战略顾问’兼‘友人’的身份，代为主理一些难以全然推却的、分量颇重的场合。既可传达莱恩专注研究、无暇应酬之意，避免正面开罪，又能从中获知消息，观望风向，甚或……将这些往来转为对我们有利的讯息与人情脉络。毕竟，贵族圈子里流传的诸多‘闲谈’与‘秘闻’，往往是情报的重要来源。有些家族手中掌握的独特资源或门路，将来亦可能通过寻常交易为我们所用。”
这是一个折中而高明的策略。由出身大贵族、深谙此道且身份足够的维克多去周旋，既能缓冲压力，又能化弊为利。
“那便有劳你了，维克多。”莱恩松了口气。他知道这是眼下最合宜的处置方式。
“分内之事。”维克多微微颔首，“不过，我劝你们尽早启程。你们越早离开帝都这个是非窝与名利场，这些纷扰对你们的影响便越微。待我在此处为你们‘滤’去大半杂音，理顺一些必要关联后，自会尽快前往晨曦之星与你们会合。”
方略就此敲定。莉莉着手退礼、撰写婉辞回帖。维克多则从他的衣橱中重新取出几套符合不同场合的精致礼服，开始筛选哪些邀约值得他亲身前往“应酬”一番。
莱恩与艾伦则加快了最后的物资清点与启程准备。他们归心似箭，只盼早日离开这片充满了虚与委蛇与无形枷锁的土地，回到那片可以自在呼吸、踏实营建的星空之下。
当莱恩最后一次检视行囊，将那几枚代表荣誉与认可的徽章、文书仔细收好，目光扫过信理处窗外帝都繁华的街景时，心中一片澄明通透。
贵族的橄榄枝，或许缠绕着金线，或许散发着权力的芬芳。
但他深知，真正的力量与自在，不在那些雕梁画栋的府邸之中，而在远方那片等待他们亲手描绘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星辰旷野之上。
那里，才是他的符文应当镌刻、他的汗水应当挥洒、他的传奇应当书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