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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寒夜惊梦,骨血牵愁(1 / 1)

陈先如从扬州连夜赶回来时,天刚蒙蒙亮。一路风尘仆仆,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连带着胡茬都冒出了青黑一片,整个人透着股掩不住的疲惫。他将陈万富产业尽毁、带着残财避往乡下老宅的消息死死压在心底,更绝口不提陈少东家的死讯——陈一曼离临盆只剩半月,腹部高高隆起,连起身都要旁人搀扶,他实在不忍让这桩桩惨事惊扰了她,更怕动了胎气。

可骨血相连的牵挂,从不会被刻意隐瞒隔断。

就在陈先如回来的这日夜里,陈一曼睡得极不安稳。先是梦见哥哥陈少东家,他还穿着去年回家时那件月白长衫,立在老家的石榴树下,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无声地哭。她快步上前想唤他,脚却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哥哥的身影被一层薄雾裹住,渐渐变得模糊。

紧接着,画面一转,父亲陈万富的身影出现了。他不再是从前那个衣着光鲜、眼神精明的盐庄老板,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穿一件旧布衫,手里拄着根木棍,孤零零站在野地里,风把他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满脸都是化不开的疲惫与苍凉。

“爹!大哥!”

陈一曼猛地从梦中惊醒,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枕巾。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映得房间里一片凄清,梦里的场景清晰得仿佛就在刚才,那种亲情牵挂的不安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小姐,您怎么了?”守在外间的秋桐闻声进来,见她脸色惨白,连忙上前扶她,“是不是魇着了?还是身子不舒服?”

“陈一曼一把攥住秋桐的手腕,指尖冰凉——往日里那双总是带着轻蔑与刻薄的眼,此刻盛满了慌乱,瞳孔缩得紧紧的,连声音都发着颤,没了半分平日的高高在上:“我梦见爹……还有大哥了!”

她的声音又急又哑,带着股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惶恐,“我梦见大哥背对着我哭,怎么唤都不回头。!还有爹,头发全白了,站在野地里,眼神直勾勾的,像丢了魂似的!肯定不对劲!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你快去书房找姑爷!”陈一曼猛地松开秋桐的手,声音又急又厉,却掩不住尾音里的发颤,“他不是刚从扬州回来吗?定然知道我爹和大哥的情况!你去问问他,事情到底处理得怎么样了?我爹和大哥到底好不好?快去!立刻就去!”

秋桐连忙应道:“小姐您别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那日老爷匆匆离城,您心里挂念着,才会做这样的梦。”她嘴上安抚着,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窃喜——这不正是她求之不得的机会?

这段时日,管家的死像块巨石压得陈先如喘不过气,往日里与她的那些暧昧私会,早已断得干干净净。她借着送茶的由头去过书房好几次,他要么冷着脸让她出去,要么只顾着抽烟发呆,连眼皮都懒得抬;她试着上前想给他按摩松快筋骨,也被他毫不留情地挥开,语气里满是不耐:“不用,你下去。”

他眼底的悲痛与落寞,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那股子对管家的怀念,竟让他连寻欢作乐的心思都没了。秋桐心里又急又怨,却偏偏找不到正当理由再靠近他,如今陈一曼主动让她去找姑爷,简直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好,我这就去问,您先躺着歇歇,千万别动了胎气。”秋桐压下心头的雀跃,故意放缓了语气,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转身时带起了一阵风。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终于有借口光明正大地去见他了,这一次,她倒要看看,他还能不能再把自己拒之门外。

穿过回廊时,寒风打在她脸上,心里却觉得比喝了蜜还甜。她一边走一边盘算着,见到陈先如该先说正事,再顺势撩起往日的情分,或许能勾起他的兴致,让他重新记起自己的好。

而此时的陈先如缩在房里,烟一根接一根地抽。这些日子,他苍老了许多,原本儒雅的眼睛此刻黯然无神,空洞得像深冬的枯井,只剩化不开的孤单与忧郁……宛如即将枯萎的植物,奄奄无生气,让人瞧着心头发紧。

陈万富的事像块磨盘压在他心上——家业被日本人强夺,长辈颠沛流离,这份屈辱与无力让他疲惫不堪;而对日本人的恨,像淬了毒的针,日夜扎着他的五脏六腑,可他偏偏只能忍,只能装,这种无能为力的憋屈,几乎要将他逼疯。

尤其是管家的死,更是让他痛彻心扉。自那以后,院中的每一处都成了扎人的刺:回廊下那把他常坐的藤椅,再也没人提前用暖炉焐热;书桌旁的砚台,再也没人悄悄添满墨汁;就连深夜咳嗽时,手边也没了那碟温着的蜜饯。他走在哪里,都能想起管家佝偻着身子忙碌的身影,想起他挡在自己身前时那声沉重的闷哼,这份思念与愧疚,像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连喘口气的力气都没有。

……思念越重,脾气就越躁,对下人大呼小叫成了常事,可无人时又会陷入死寂,像一尊被抽走魂魄的石像。

除了对管家的怀思,还有谢兰?扣动扳机的瞬间决绝,他仍会浑身发冷。若不是管家替他挡下那一枪,倒下的定是他。他想不通,谢兰?为何恨他至此,恨到非要取他性命不可?他不止一次问自己:难道真的罪大恶极?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自己举枪的画面——对着梅若,对着谢兰?的亲姐姐,对着那个忠心护主的丫鬟恋儿。当时的他,像是被猪油蒙了心,又像是被日本人的狼子野心熏黑了良知,竟那般失控,那般狠戾。他现在想来,都觉得陌生又恐惧。

他的目光落在古檀色书柜上,那里藏着谢兰?写给他的几首诗词。那是她搬离后,他在她旧书柜里找到的,字里行间全是藏不住的爱意,还有离别时的辗转相思。他闭了眼,回想着俩人从前的暖,悔恨像野火般烧遍全身。

曾经多好啊,两人并肩看花,灯下研墨,笑语落在风里都带着甜。而如今,爱成了灰烬,人成了陌路,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此刻,他眼中盛着的是深不见底的幽邃,闪烁的是让人心碎的悲伤。

他狠命地捏灭手里的烟,起身,打开一瓶红酒,借酒消愁,酒入愁肠,化作一丝苦笑。

就在他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时,“咚咚咚”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屋内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