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一个星期五，米小圈下班回家时，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纸袋。李黎正在厨房准备晚餐，听到开门声，探出头来：“回来了？手里拿的什么？”
“高中同学聚会发的纪念品。”米小圈把纸袋放在餐桌上，“今天我们班搞了个小型聚会，就在咱们高中附近的那家老餐馆”。悠然从客厅跑过来，好奇地看着纸袋：“爸爸，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米小圈从纸袋里拿出几样东西：一本班级纪念册，一个印着校徽的钥匙扣，还有——几片看起来像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张。李黎擦干手走过来：“高中聚会？你们班怎么突然想起聚会了？”
“下个月是咱们高中母校的六十周年校庆。”米小圈解释道，“班长说先小范围聚一聚，商量一下校庆时全班怎么组织回去。对了，他还带来了一个特别的‘纪念品’。”
米小圈拿起那几片纸张，小心翼翼地展开。那是几张已经泛黄、边缘有些破损的座位表复印件。
“这是什么？”李黎好奇地问。
“我们高三时的教室座位表。”米小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班长翻当年的班级档案时发现的，就复印了几份，给参加聚会的同学每人一份。”
李黎接过座位表仔细看。那是一张手绘的表格，用尺子画出的整齐格子，每个格子里写着一个学生的名字。表格上方用美术字写着“高三（2）班座位表”，下方标注着日期：2007年9月。
“这是你们高三开学时的座位安排？”李黎问。
“对。”米小圈指着表格中间偏右的一个格子，“看，这是我，第三排第六个座位”。李黎顺着丈夫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了“米小圈”三个字。字迹端正，应该是当年班主任的字迹。她又看了看其他名字，发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刘浩、陈静（刘浩的妻子，也是他们的高中同学）、还有其他几个米小圈经常提起的同学。
“你们班有56个人啊。”李黎数了数格子，“座位排列得好整齐。”
“嗯，我们班主任特别讲究，每次调座位都要重新画座位表。”米小圈回忆道，“她说这样方便科任老师记名字，也方便班干部管理”。悠然踮起脚尖想看，但桌子太高了。米小圈把她抱起来：“悠然看，这是爸爸高中时候的座位表。这个写着‘米小圈’的地方，就是爸爸坐的位置。”
“爸爸坐在第三排。”悠然认真地说，“我以后上学要坐第一排，离老师近”。大家都笑了。李黎问：“这张座位表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为什么班长要特意复印给大家？”
米小圈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今天聚会时，班长说了一番话，让我挺感慨的。他说，这张座位表不仅仅标定了我们在教室里的物理位置，更象征着我们每个人在青春记忆中的坐标。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段故事，一种关系，一份回忆”，他指着座位表上的一个个名字，开始讲述：“你看，我旁边这个座位是刘浩的。我们整个高三都是同桌。那时候我们每天一起上课，一起复习，一起打篮球。晚上自习时，我们经常传纸条讨论题目，或者偷偷聊NBA的最新比赛。”
“前面这个女生叫周晓雯，是我们班的英语课代表。我英语不太好，经常问她问题，她总是很耐心地给我讲解。后来她考上了外国语大学，现在在一家外企工作。”
“后面这个男生叫张伟，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每次800米测试，他都是第一个跑完的。有一次我跑不动了，他在旁边陪我跑完了最后一百米，还鼓励我说‘坚持就是胜利’”。
“还有这个，王婷，坐在教室角落。她性格内向，不太爱说话，但画画特别好。我们的黑板报都是她负责的。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她画的一幅风景画，美极了，才知道她有这么厉害的特长”。米小圈一个个名字讲过去，每个名字都能唤起一段回忆。李黎静静地听着，她能感受到丈夫语气中的怀念和温暖。
“最让我感动的是，”米小圈继续说，“今天聚会时，班长让我们每个人都说说，当年坐在自己周围的人给了自己什么影响。轮到我说时，我才意识到，我的高中生活，其实是由周围这些人共同构成的。”
“刘浩让我学会了友谊的珍贵，周晓雯帮我提高了英语成绩，张伟教会我坚持的意义，王婷让我懂得了每个人都有闪光点……甚至坐在我斜前方的那个总爱睡觉的同学，也提醒我要珍惜时间，因为他总是因为晚上玩游戏而上课打瞌睡。”
李黎点点头：“确实，环境对人的影响很大。你们班的座位安排，无形中塑造了你们之间的关系网络。”
“不止如此。”米小圈指着座位表说，“班长今天还提到了一个很有趣的观点。他说，这张座位表其实是一个微缩的社会网络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与前后左右的人产生联系。而这些联系，有些持续到了现在，比如我和刘浩；有些则随着毕业而淡去，但曾经的影响还在。”
悠然虽然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但她对这张画着格格的纸很感兴趣。她拿起一支彩笔，在空白的纸上模仿着画格子，然后歪歪扭扭地写上自己的名字。
“悠然在画自己的座位表吗？”李黎笑着问。
“嗯！”悠然认真地说，“我要写上班里所有小朋友的名字。”
看着女儿专注的样子，米小圈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班长还给我们看了一张照片，是我们高三教室现在的样子”，他从手机里找出一张照片。那是班长前几天回母校时拍的，现在的教室已经和当年大不相同：桌椅都换成了可调节的新式课桌椅，黑板变成了智能白板，教室后面多了一个图书角。但教室的格局没变，窗户的位置没变，讲台的位置也没变。
“我们当年的教室在三楼最东边，窗外能看到一棵老槐树。”米小圈指着照片说，“班长说那棵树还在，只是更高更粗了。”
李黎仔细看着照片：“教室变了，但又没完全变。就像人一样，外表变了，但内核还在。”
晚餐时，一家人继续聊着这张座位表的话题。米小圈讲了很多高中时的趣事：他和刘浩偷偷换座位被老师发现，全班一起为生病同学补课，高考前的最后一节课大家合唱《朋友》……
“那时候觉得高三好苦，每天都有做不完的题，考不完的试。”米小圈感慨地说，“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日子其实很珍贵。有一群目标相同的同学一起奋斗，有老师无私的指导，有父母全力的支持。”
“而且你们还留下了这张座位表。”李黎说，“这是青春的坐标，是记忆的锚点。”
“是啊。”米小圈点点头，“班长说，他复印座位表给大家，就是希望每个人都能记住自己曾经的位置，记住那些曾经坐在自己周围的人。因为正是这些人，这些关系，构成了我们的青春。”
吃完饭，米小圈把座位表小心翼翼地夹进一本厚书里，准备好好保存。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座位表的背面似乎有字。他翻过来一看，果然，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
“2008年1月调换座位后，部分同学位置有变动，此为最终座位表。——班主任：王秀英”
在这行字有几个名字被轻轻划掉，在旁边写上了新的名字。其中就包括他自己的名字——从原来的第三排第六个座位，改到了第三排第五个座位。
“我想起来了！”米小圈恍然大悟，“高三下学期，因为视力下降，我跟老师申请调到了靠中间的位置。这张座位表是修改后的最终版本。”
李黎凑过来看：“难怪有几个名字有改动。你们班主任真细心，连座位表的修改都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