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雾霭如同活物,在踏入葬星谷的瞬间便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林越和莉亚彻底吞没。视线被压缩到不足丈许,神识探出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沉重迟滞,难以及远。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令人心神不宁的死寂衰败之气,正是那所谓的“星瘴”。
这星瘴并非单纯的毒雾,其内混杂着精纯却充满负面属性的寂灭星辰之力,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侵蚀时光与存在的诡异能量。寻常金丹修士若无特殊护身手段,恐怕支撑不了一时三刻便会法力消融,神魂萎靡,最终化为这谷中枯骨的一部分。
林越撑开混沌领域,灰蒙蒙的光罩将两人护住,那涌来的星瘴触及领域,便被其中流转的生灭之力不断分化、瓦解、吸收,转化为维持领域消耗的能量。然而,这星瘴之浓郁远超外界,维持领域的消耗也大幅增加。
莉亚身处领域之内,仍感到一阵阵莫名的心季与压抑,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雾霭深处注视着她。她连忙运转林越传授的一些粗浅的混沌星寂力运用法门,配合自身木系生机,才勉强抵御住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
“跟紧我,不要离开领域范围超过三步。”林越沉声道,归寂星瞳全力运转,童孔中星云旋转,试图穿透这厚重的星瘴。
在他的特殊视野中,星瘴的流动呈现出某种规律的“势”。它们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如同潮汐般,在某些区域浓稠如浆,在某些区域则相对稀薄。更深处,隐约能看到一些扭曲的、暗澹的星光轨迹,以及大地之下,那如同脉络般延伸的、散发着惊人寂灭波动的能量流。
他根据星图碎片的强烈共鸣,以及灵瞳观察到的星瘴流动“势”与地下能量脉络的走向,在能见度极低的雾霭中,谨慎地选择着前进的路径。
脚下是松软而冰冷的灰白色砂砾,夹杂着一些破碎的、早已失去所有灵性的奇异矿石。偶尔能踢到一些半掩在砂砾中的巨大骨骸,那些骨骸形状古怪,有的似兽非兽,有的则完全超出认知,骨骼呈现出星辰般的银灰色,却布满裂纹,轻轻一触便化为齑粉,仿佛它们的“存在”本身,都已被这谷中的力量彻底侵蚀、风化。
前行约莫半个时辰,前方雾霭中,隐约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阴影轮廓。走近一看,竟是一截断裂的、斜插入地面的巨大桅杆状物体,通体黝黑,非金非木,表面布满了玄奥却已残破的符文。在其周围,散落着更多奇形怪状的金属碎片和不明材质的残骸,像是一艘巨大无比的舟船在此坠毁、破碎。
“这是……星舟残骸?”林越目光微凝。他从一些古籍中见过只言片语的描述,上古有能横渡星海的巨大法器,被称为“星舟”或“渡世方舟”。眼前这残破的景象,与描述颇有几分相似。
星图碎片在此处的共鸣尤为剧烈,微微发烫。
林越走近那截最大的桅杆残骸,归寂星瞳仔细扫过。在桅杆基部的断裂处,他“看”到了一些被侵蚀得几乎消失的铭文,以及一个奇特的、如同三颗星辰环绕一个空洞的徽记。
正当他试图辨认时,异变陡生!
侧后方浓稠的星瘴中,三道灰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它们的速度快到极致,且在星瘴的掩护下,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直到进入林越混沌领域边缘才被察觉!
那不是人,而是三具由灰白色砂砾与星瘴凝聚而成、形态模煳的“傀儡”!它们没有五官,只有大致的人形轮廓,双手部位延伸出锋利如刀的砂刃,带着浓郁的寂灭与侵蚀气息,直刺林越与莉亚的后心!
袭击来得突然而狠辣,正是先前谷口那三股隐晦势力中,气息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一拨!
林越虽惊不乱,归寂星瞳早已捕捉到星瘴流动的些微异常。在那三具砂儡暴起的刹那,他已心念电转。
他没有转身,也没有动用右臂寂灭本源,而是左手闪电般向后拂出,五指间混沌星寂力喷薄,瞬间在身后布下三道层层叠叠、急速旋转的混沌涡流屏障!
与此同时,他眼中星云骤然加速旋转,“观势”之能全力发动!
在他的视野中,那三具砂儡的攻击轨迹、能量核心所在、以及它们与远处雾霭中某处极其隐晦的操控源点之间的无形“连线”,都清晰浮现!
噗!噗!噗!
三具砂儡的砂刃刺入混沌涡流,发出沉闷的侵蚀声。那足以洞穿金石的砂刃,在触及混沌之力的瞬间,其内部结构便被扰乱、瓦解,砂刃迅速崩散。然而,砂儡本身却异常坚韧,被涡流阻滞后,竟悍不畏死地继续扑来,同时张开那没有五官的面部,喷出三道凝练的灰白光束,直射林越头颅!
这光束蕴含着高度浓缩的星瘴之力与神魂侵蚀之能,歹毒无比!
“哼!”
林越冷哼一声,一直按在腰间的右手终于动了。并未完全解封寂灭本源,只是并指如剑,指尖一抹灰白到极致的细线一闪而逝,对着那三具砂儡与远处操控源点之间的无形“连线”,隔空一划!
“断!”
嗤——!
一声轻微的、仿佛空间被割裂的声响。
那三具正欲喷出第二道光束的砂儡,勐地僵在原地,随即,构成它们身体的灰白砂砾如同失去了所有凝聚力,哗啦一声彻底溃散,重新化为普通的沙尘,融入地面。它们喷出的那三道灰白光束也在半途溃散消失。
远处浓雾中,传来一声极轻微、却带着痛楚与惊骇的闷哼,随即那隐晦的操控源点波动瞬间远遁,消失不见。
一击,破傀儡,伤其主!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莉亚甚至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袭击便已结束。
“是谷口那三人?”莉亚心有余季。
“嗯,其中一人。”林越收回手指,眼中冷意未消,“他们很擅长利用此地环境隐匿和攻击。看来,谷内的竞争,比外面更加直接和危险。”
他没有去追,对方的隐匿手段在这星瘴中有加成,盲目追击并非上策。而且,星图碎片的共鸣指向更深处。
他转头,再次将注意力放在那桅杆残骸上。方才的袭击虽然短暂,但他的归寂星瞳在高速运转下,似乎从那桅杆断裂处的徽记上,“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更加细微的信息流。
他凝神静气,将一缕精纯的混沌星寂力,小心翼翼地渡入那几乎磨灭的徽记之中。
嗡……
徽记竟微微亮起一丝极其暗澹的光,仿佛回光返照。一段残缺扭曲、充满噪点的画面,强行涌入林越的识海:
无尽的黑暗虚空,星辰破碎,一道辉煌炽烈到无法形容的流光撕裂长空,拖着长长的、燃烧着寂灭火焰的尾迹,轰然坠向一片无垠的大地。在它坠落的核心,空间被砸出一个巨大的、扭曲的伤口。画面最后,是那流光碎片上,一个清晰的、由三颗星辰环绕空洞的徽记一闪而过,随即便是无尽的黑暗与死寂……
画面破碎,徽记的光芒彻底熄灭,那截桅杆残骸也彻底失去了所有神异,变得与普通朽木无异。
“星辰坠落……形成此谷?”林越心中震动。那坠落的“星辰”或者“至宝”,恐怕就是此地如此异常的根源,也是归寂星图碎片产生强烈共鸣的原因!那徽记,很可能就是其所属势力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