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阿曜这种级别的歌手来说,录一首歌通常只需要三遍。
第一遍找感觉,第二遍修细节,第三遍完美。
但今天,凌夜似乎变成了一个偏执狂。
“阿曜,你还是在‘唱’。”
凌夜坐在调音台前,手指轻轻敲击着台面:“我要的不是技巧,不是你的颤音,也不是你那完美共鸣。”
“我要的是你的遗憾。”
“想想你那失去的三年,想想那些离开你的人,想想那些你明明抓住了却又从指缝里溜走的东西。”
玻璃墙后,阿曜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
遗憾吗?
怎么可能不遗憾。
那三年,他像一条丧家之犬,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舔舐伤口,看着别人在舞台上光芒万丈。
“呼……”
阿曜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闭上了眼睛。
钢琴前奏响起。
简单,单调,却像是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锯着人的神经。
阿曜握紧了麦克风,这一次,他没有用任何技巧。
声音甚至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就像是一个中年男人,在深夜的街头,对着空无一人的路灯,自言自语。
“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
“我不会发现我难受……”
“怎么说出口……”
“也不过是分手……”
控制台前,韩磊摩挲打火机的手猛地停住了。
一种酸涩感,毫无征兆地冲上鼻腔。
没有撕心裂肺的高音,没有华丽的转音。
就是这种平淡的叙述语气,却让这几句歌词有了千钧的重量。
那是成年人的崩溃。
是那种想哭却哭不出来,想喊却发不出声,只能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嚼碎了咽进肚子里的无力感。
“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
“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录音室里,阿曜依旧闭着眼,睫毛不受控制地轻颤着。
他没有立刻睁眼,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又缓缓塌陷下去。
这一刻,他只是芸芸众生中,一个满身遗憾的普通人。
一曲终了。
余音散去,录音棚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空调运作的轻微嗡鸣声。
韩磊红着眼眶,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却怎么也点不着火。
“操。”
他低骂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这歌……真特么是个祸害。”
凌夜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
屏幕上的波形图已经停止了跳动,但他仿佛还能听到那个旋律在空气中回荡。
良久,他才按下通话键。
“过了。”
玻璃墙后,阿曜摘下耳机,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凌夜,这歌要是发出去……”
阿曜顿了顿,声音沙哑:“得哭死多少人啊。”
凌夜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他站起身,拿起外套披在身上。
“准备宣发吧。”
韩磊吸了吸鼻子,用力揉了把脸,强行恢复了金牌经纪人的专业素养:“文案怎么写?”
凌夜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径直推门而出,只留下一句轻描淡写的话飘在身后。
“这首歌,不需要任何花哨的包装。”
“文案就写:有些歌,听懂了是经历,听不懂是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