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明宫主殿内却弥漫着一种与往日不同的微妙气氛。
凌云已穿戴整齐,端坐于主位,面色平静,只是眼神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宿醉后的疲惫与复杂。
冰帝则坐在他下首不远处,一身碧裙,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时不时偷偷抬眼瞄一下凌云的表情,像是个做错了事等待发落的孩子,全然没了往日的威风。
凌云将她那副局促不安的小表情尽收眼底,终究化作了无奈的叹息。他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寂,声音还算平和: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冰帝浑身一颤,攥着衣角的小手更用力了,指节都有些发白。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更怕说出口后,眼前这短暂的平静会被彻底打破。
凌云看出她的紧张与恐惧,心中微软。事已至此,再去苛责已于事无补。他站起身,两步走到冰帝面前,在她惊讶的目光中,伸手握住了她因紧张而冰凉的小手,语气放缓,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冰儿,说说吧。”他看着她骤然亮起的眼眸,给出了一个承诺,“无论过程如何,结果已然如此。我会试着去说服阿姐,让她接受你的。”
“冰儿”这个亲昵的称呼,以及那句“说服阿姐接受你”的承诺,如同蜜糖瞬间灌满了冰帝的心房。她看着凌云那双深邃却带着认真的眼睛,心中的狂喜几乎要压抑不住,嘴角不受控制地想往上翘,被她强行忍住,只能用力点头。
她知道,这是最好的坦白时机。
于是,她不再隐瞒,从如何被水寒“点拨”,如何偷偷下药,到水寒如何“仗义”陪酒、暗中配合,再到最后她如何“趁虚而入”除了某些过于羞人的细节,她几乎是原原本本地将这场“密谋”全盘道出。
凌云听着这堪称“荒唐”的计划执行过程,脸上的表情从平静,到错愕,再到一种哭笑不得的无语。他确实没想到,背后策划这一切的,竟然是那个平日里看起来最“靠谱”、最“兄弟”的水寒!
“罢了,罢了”凌云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荒谬感,“没想到是你啊,水寒!”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忍不住气笑了,重复了一句,意味难明:“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这笑声中,有无奈,有释然,也有一丝被最信任之人“背刺”的哭笑不得。细细一想,以水寒那跳脱的性子和对冰帝的“怂恿”,做出这种事来,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他收敛笑容,目光重新回到因为坦白而再次变得忐忑的冰帝身上,眼神变得柔和而深邃。
“冰儿,你和水寒的这番‘密谋’”凌云顿了顿,语气肯定,“阿姐她,应该早就知道了。”
“什么?!”冰帝猛地抬头,碧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凌云回想起那空荡院落中,印着唇印的酒杯,以及那封看似平和却暗藏离愁的信。他缓缓道:“以阿姐的细腻,她不可能察觉不到你们的动作。那坛被动过的酒,她定然是知道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心疼:“更让我心碎的是,她明明有能力阻止,只需当场揭穿,或是将那酒换掉便可。但她却没有,她选择了一个人离开。”
他看向冰帝,目光复杂却带着安抚:“她不是抗拒你,也不是厌恶你。她只是需要时间去接受,去调整她自己的心态。她选择离开,将空间留给我们,这本身……”
“或许就是一种默许和无奈的接受。”
冰帝听完,彻底惊呆了,张着小嘴,语无伦次:“灵鸢她她早就知道?她接受了?我,我!” 一时间,愧疚、感动、茫然种种情绪涌上心头,让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原来,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早已被看穿。原来,那个她视为“对手”和“朋友”的女子,在用这样一种方式,成全了她,却也伤了她自己。
凌云握紧了她的手,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
“走吧。”他站起身:“我们去找阿姐。”
“现在?”冰帝还有些没回过神。
“嗯。”凌云点头,目光望向殿外,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那座武魂城的小院,“事情因我们而起,不能让阿姐一个人在外面漂泊伤心。我先去把她劝回来。”
他拉着冰帝的手,掌心传来温暖而坚定的力量。
“有些话,总要当面说开。有些心结,需要亲手去解。”
他不会让阿姐独自承担,也不会再回避这已然改变的关系。他要去将那个为他付出一切、却选择默默让步的女子,重新带回家。
……
武魂殿,教皇寝宫。
连日来的“悉心照料”与温和顺从,早已如同最有效的麻醉剂,彻底瓦解了千寻疾最后的警惕。他躺在华贵的床榻上,看着比比东端来那碗据说是能固本培元、加速恢复的珍稀汤药,眼中甚至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与满意。
他接过药碗,在比比东那看似恭顺温婉的注视下,毫无防备地将汤药一饮而尽。
药液入喉,带着一丝奇异的甜腥。
不过数息之间,千寻疾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庞大的魂力如同被无形锁链捆缚,瞬间凝固在经脉之中,连一丝一毫都无法调动。
他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与难以置信,猛地看向依旧站在那里、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诡异弧度的比比东,想要开口,却连发出一个音节都做不到,意识便如同坠入无边深渊,彻底沉沦。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倒的,最后的印象,只有比比东那双逐渐被怨毒与疯狂浸染的眸子。
不知过了多久,刺骨的寒意与钻心的剧痛将千寻疾从昏迷中强行拉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