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渊之北,有渊名寒,深不见底,终年覆雪,罡风如刀,是万境之中最荒芜酷寒之地。渊底封印着远古灵族余脉,世人皆称其为“妖灵”,避之如蛇蝎,唯有镇守寒渊的玄甲军,世代驻守于此,隔绝渊底灵族与外界的联系,也隔绝了阳光与生机。
沈清辞便是这玄甲军中最特殊的存在。她并非玄甲军嫡系,而是百年前玄甲军统领沈惊寒从寒渊边缘捡回的孤女,彼时她浑身是伤,气息奄奄,心口嵌着一枚泛着幽蓝光芒的灵玉,周身萦绕着微弱却纯净的灵韵,与寒渊的阴戾气息格格不入。沈惊寒怜她孤苦,将她收为义女,教她术法武艺,盼她能安稳度日,可沈清辞自懂事起,便对寒渊深处有着莫名的牵引,总觉得那片黑暗之中,藏着与自己息息相关的过往。
这年孟冬,寒渊的雪比往年更盛,鹅毛大雪连绵三月未歇,渊边的岩石被冻得开裂,罡风卷着雪粒,打在玄甲军的铠甲上,发出刺耳的脆响。沈清辞身着银白玄甲,外罩一件素色披风,披风边缘已被风雪磨得发白,她立于寒渊崖边,望着下方翻滚的黑雾与漫天飞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心口的灵玉。灵玉近来愈发灼热,尤其是每到午夜时分,便会泛起幽蓝光芒,隐约传来细碎的低语,像是有人在深渊中呼唤她的名字。
“清辞,风大,该回去了。”身后传来沉稳的声音,是玄甲军副将林砚,他手持一件厚实的狐裘,快步走到沈清辞身边,将狐裘轻轻搭在她肩上,“统领吩咐过,让你少来寒渊崖边,这里阴气重,对你身子不好。”
沈清辞回头,眸中带着几分疏离的清冷,她轻轻颔首:“多谢林副将关心,我只是想多看看这里。”她的声音很轻,如同落在雪上的鸿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这些年,她试着探寻心口灵玉的来历,却始终毫无头绪,沈惊寒对她极好,却从不提及她的过往,仿佛那是一段不可触碰的禁忌。
林砚看着她清瘦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疼惜,却又很快压下。他与沈清辞一同长大,深知她性子孤冷,心中藏着诸多疑问,可他也知晓,关于沈清辞的过往,统领自有考量,他不便多问,只能默默守护。“近来渊底动静越发大了,罡风中夹杂着灵族的戾气,你万事小心,切勿靠近崖边太近。”林砚叮嘱道,语气中满是担忧。
沈清辞点头应下,目送林砚离开后,她再次转头望向寒渊深处。黑雾之中,似乎有一道幽蓝的光芒一闪而过,与她心口的灵玉遥相呼应,那细碎的低语再次传来,比以往更加清晰,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看清深渊之下的真相。
午夜时分,沈清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心口的灵玉愈发灼热,幽蓝光芒透过衣物透出,照亮了半边床榻,低语声在耳边不断回荡,越来越清晰,最终汇聚成一个低沉而磁性的名字:“阿辞……阿辞……”
她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悸动,悄悄起身,换上轻便的劲装,避开巡逻的玄甲军,朝着寒渊崖边跑去。雪夜寂静,只有她的脚步声与风雪声交织在一起,崖边的黑雾比白日更浓,幽蓝的光芒在黑雾中隐约闪烁,如同深渊睁开的眼睛,正静静凝视着她。
沈清辞走到崖边,俯身向下望去,黑雾翻滚,深不见底,可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牵引之力,来自心口的灵玉,也来自深渊之下。她伸出手,指尖刚触碰到黑雾,便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扯,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深渊坠落。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发现浑身无力,只能任由自己坠入无边的黑暗与寒冷之中。
下坠的过程中,心口的灵玉爆发出耀眼的幽蓝光芒,形成一道光罩,护住她的身体,隔绝了部分寒意与戾气。不知过了多久,沈清辞终于落在了一片冰冷的地面上,她挣扎着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巨大的洞穴之中,洞穴内壁布满了泛着幽蓝光芒的晶石,照亮了整个空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灵韵,却也夹杂着一丝阴戾之气,与她心口的灵玉气息极为相似。
洞穴中央,有一根巨大的玄铁链,铁链上布满了古老的符文,符文泛着金色光芒,散发着镇压之力。而玄铁链的尽头,缚着一个男子。他身着玄色长袍,长袍上沾染着淡淡的血迹,发丝乌黑如墨,凌乱地垂落在肩头,遮住了部分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与一截苍白的脖颈。他周身萦绕着浓郁的灵韵,却被玄铁链上的符文压制着,无法挣脱,只能静静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沈清辞的心跳骤然加速,心口的灵玉剧烈跳动,灼热感几乎要将她灼伤。她不由自主地朝着男子走去,每靠近一步,心中的牵引之力便愈发强烈,仿佛他们早已相识多年,有着难以割舍的羁绊。
就在她距离男子还有几步之遥时,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瞳孔是深邃的幽蓝色,如同寒渊深处的冰湖,带着刺骨的冷意,却又藏着难以言喻的沧桑与孤寂。他的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一丝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你是谁?”男子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如同被风雪侵蚀过,却依旧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与午夜时分在她耳边回响的声音一模一样。
沈清辞愣在原地,望着男子的眼睛,竟一时失语。她不知为何,看到这双眼睛,心中竟涌起一股强烈的酸楚与心疼,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眼泪险些落下。她强忍着情绪,轻声道:“我叫沈清辞,不小心坠入寒渊,误闯此地。”
男子的目光落在她心口的灵玉上,幽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周身的灵韵也随之波动了一下。“灵犀玉?”他低声呢喃,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你怎会有灵犀玉?”
沈清辞下意识地捂住心口的灵玉,摇头道:“我不知道,这枚玉自小便在我身上,我也不知它的来历。”她看着男子,鼓起勇气问道:“你是谁?为何会被缚在此地?”
男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复杂难辨。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嘲:“我是谁?世人皆称我为妖灵,寒渊之主,苍渊。”
沈清辞心中一惊,她自幼便听玄甲军说起过寒渊之主苍渊,说他是远古灵族余孽,性情残暴,实力强大,当年玄甲军先祖付出惨痛代价,才将他封印在寒渊之下,防止他危害万境。可眼前的苍渊,虽周身散发着冷冽气息,却并未让她感受到丝毫恶意,反而让她心生怜悯。
“他们说你残暴嗜血,危害万境,是真的吗?”沈清辞忍不住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苍渊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满是嘲讽:“世人之言,岂能尽信?玄甲军为了镇守寒渊,稳固地位,将我污蔑为妖邪,又有何难?”他的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带着一丝探究,“你是玄甲军的人?”
沈清辞点头:“我是玄甲军统领沈惊寒的义女。”
苍渊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周身的戾气瞬间浓郁了几分:“沈惊寒?当年参与封印我的人,便有他的先祖。你既是玄甲军的人,为何不杀了我?”他的语气带着挑衅,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沈清辞看着他身上的玄铁链与血迹,心中的心疼愈发强烈,她摇了摇头:“我不会杀你。我虽不知当年之事真相如何,可你被缚在此地百年,受尽折磨,已然付出代价。”她顿了顿,又道:“而且,我心口的灵玉,似乎与你有着某种联系,它总在牵引着我靠近你。”
苍渊看着她真挚的眼神,幽蓝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动容。百年以来,他被困在寒渊之下,受尽孤独与折磨,所见之人皆是玄甲军,对他充满敌意,从未有人像沈清辞这般,对他没有恶意,甚至还对他心生怜悯。他能感受到,沈清辞心口的灵犀玉与他同源,那是灵族最珍贵的信物,唯有血脉相连之人,或是心意相通之人,才能相互感应。
“灵犀玉乃我灵族至宝,能感知血脉与心意,你既持有它,或许与我灵族有着渊源。”苍渊缓缓道,语气柔和了几分,“此地危险,玄甲军不会允许外人闯入寒渊,你尽快离开吧,否则被他们发现,你也会性命难保。”
沈清辞却摇了摇头:“我不离开。我想知道,这灵犀玉的来历,想知道我与灵族究竟有何渊源,也想知道当年之事的真相。”她看着苍渊,眼中满是坚定,“而且,你被缚在此地,受尽折磨,我想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