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的冰原仿佛没有尽头,铅灰色的天幕低垂,与惨白的地平线模糊地粘连在一起,构成一幅单调而压抑的画卷。林风背着昏迷的云璃,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没过膝盖的积雪中,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深深的、很快又被风雪掩埋的脚印。
他的速度很慢,远不及来时迅捷。体内的伤势如同潜伏的毒蛇,每一次真元的运转,每一次肌肉的发力,都会牵扯到那遍布经脉与脏腑的裂痕,带来针扎般的剧痛。更麻烦的是那缕来自灭世魔瞳的毁灭气息,它盘踞在丹田边缘,如同一点顽固的墨渍,不断散发着阴冷的寒意,侵蚀着他的混沌星力与界源生机,使得伤势的恢复速度变得极其缓慢。
混沌元婴的光芒显得有些黯淡,但仍在不屈不挠地运转,调动着两块山心碎片散发出的温润本源之力,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修复着受损的“器皿”。新突破的元婴中期境界,也因此变得有些虚浮,需要长时间的静养才能彻底稳固。
他不敢停留,更不敢深入调息。北境虽大,但对于那个层次的存在而言,或许并无真正的隐秘可言。唯有彻底离开这片被诅咒的冰原,回到或许更加混乱、但规则相对完整的玄黄界内陆,才有一线喘息之机。
背上的云璃,呼吸微弱而均匀,如同沉睡。她眉心的月神泪纹路依旧黯淡,仿佛失去了所有灵性。林风能感觉到,她的太阴本源透支得极其严重,近乎枯竭,若非月神血脉本身的神异以及他不断渡入的界源生机吊住性命,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她苍白安静的睡颜,林风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愧疚,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揪紧的心疼。这一路行来,若非她数次在关键时刻不惜代价地出手,他恐怕早已陨落多次。
“坚持住,云璃……我们快出去了。”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为自己打气。
风雪似乎永无止境。孤独与伤痛折磨着肉体,而对前路的未知则煎熬着心神。南宫家的阴谋、天枢城的暗流、寂灭冰眼苏醒的恐怖存在、以及那散落各处、不知在何方的其余山心碎片……如同一座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他的肩上。
但他不能倒下。
他的道,是承载,是开创。承载过去的伤痛与责任,开创未来的希望与光明。这信念,如同冰原上不灭的极光,支撑着他一步步向前。
数日后,脚下的坚冰逐渐被冻土取代,远处出现了起伏的、被冰雪覆盖的山峦轮廓。空气中的寒意虽然依旧酷烈,但那种属于永冻海死寂与污秽的气息,终于淡去了。
他们来到了北境的边缘。
林风找到一处背风的、被巨大岩石半掩着的山洞,小心翼翼地背着云璃走了进去。山洞不大,但足以遮蔽风雪。他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将云璃轻轻放下,让她靠坐在干燥的石壁上。
他取出最后几块高阶灵石,在洞口布下了一个简易的隐匿与预警阵法。虽然效果有限,但总好过没有。
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松了口气,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几乎想要立刻昏睡过去。但他强撑着,再次盘膝坐下,全力运转功法,驱除体内那缕该死的毁灭气息,并修复着伤势。
这一次,离开了北境核心区域,那毁灭气息似乎也失去了某种源头支撑,变得不再那么顽固。在林风调动两块山心碎片本源的持续冲刷下,那点“墨渍”终于开始一点点被逼出、净化。
三天后。
林风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带着冰碴的黑血。那缕毁灭气息,终于被彻底清除了。虽然伤势依旧严重,元婴也还需要温养,但最致命的隐患已经去除。
他感觉轻松了不少,随即立刻看向一旁的云璃。
她依旧昏迷着,但脸色似乎不再那么苍白得吓人,呼吸也稍微有力了一些。林风再次渡入一股精纯的界源生机,仔细观察着她的变化。
突然,他注意到,云璃那黯淡的眉心月纹,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虽然光芒转瞬即逝,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林风可以肯定,他看到了!
有反应了!
他心中一阵激动,更加专注地感应着云璃体内的状况。果然,在她近乎枯竭的丹田深处,那尊太阴法婴虽然依旧萎靡,但其怀抱的月轮,核心处似乎重新凝聚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纯净的月华本源!
是了!月神泪印记虽然黯淡,但并未真正消失,它只是耗尽了力量,陷入了最深沉的沉睡。而云璃自身的太阴圣体与月神血脉,正在这沉睡中,凭借着林风不断提供的界源生机作为引子,缓慢而坚定地进行着自我修复与重生!
这需要时间,但至少,希望还在!
林风心中大定,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他守着云璃,一边继续疗伤,一边耐心等待着。
又过了两日。
当林风正在引导混沌星力温养元婴时,忽然心有所感,转头望去。
只见靠坐在石壁上的云璃,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随后,那双紧闭了许久的清冷眸子,缓缓地、带着一丝迷茫与虚弱,睁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