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
但京畿之地的十几个世家府邸,却无一人敢眠。
刘家府邸那冲天的火光,如同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冰冷而锋利。
三百七十一口,鸡犬不留。
这个消息,比冬日最凛冽的寒风还要刺骨,吹散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林家族长林海,这位在人前一向以儒雅镇定着称的老者,此刻正死死攥着手中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溢出,烫得他手背通红,他却毫无所觉。
暖阁内,死寂一片。
昨日还与他在刘府推杯换盏,共谋“从龙之功”的几位家主,现在全都面如死灰地瘫坐在椅子上,如同等待宣判的死囚。
“完了……全完了……”
一名家主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裤裆处散发出一阵恶臭。
“那……那不是皇帝!那是魔鬼!是嗜血的暴君!”
林海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抽搐。
暴君?
不。
若是单纯的暴君,他反而不至于如此恐惧。
暴君嗜杀,但总有缘由,总有规律可循。
可那位年轻的帝王,白日里亲手为伤兵裹伤,仁德之名传遍全城;夜晚,却能面不改色地下令屠人满门,血流成河。
这截然相反的两种面孔,融于一人之身,所带来的,是深不见底的、无法预测的恐怖!
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刻,是会赐你无上荣光,还是会让你堕入无间地狱。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而这位帝王的怒火,却平静得如同一片冰封的湖面。
这才是最可怕的。
“咚——咚——咚——”
远处,皇城的更鼓声传来,一下,一下,如同催命的钟摆,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天,快亮了。
等待他们的,将会是锦衣卫的绣春刀,还是……更绝望的深渊?
……
翌日,太和殿。
朝堂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文武百官垂首肃立,噤若寒蝉。
昨日还人声鼎沸的大殿,今日却空出了十几个位置,那些位置的主人,要么昨夜与刘家一同化为了飞灰,要么此刻正跪在诏狱里,体验着锦衣卫的“热情”。
朱平安身着玄色龙袍,缓步走上御阶,端坐于龙椅之上。
他神情平静,目光淡然,仿佛昨夜那场惊天血案,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可越是如此,殿下百官心中那根名为恐惧的弦,就绷得越紧。
“启禀陛下!”
户部尚书萧何出列,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昨夜,从刘氏逆贼府上,共查抄出黄金一百七十万两,白银九百余万两,良田七万三千亩,以及各类珍宝古玩、地契商铺,不计其数!”
轰!
这个数字,让所有官员都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刘家,竟富庶至此!
难怪他们敢通敌叛国!
朱平安的脸上,依旧没有波澜。
他看向刑部尚书狄仁杰。
“狄卿,可还有收获?”
狄仁杰面容肃穆,出列躬身。
“启禀陛下,从刘峰逆贼的密室之中,搜出其与鸿煊王朝暗通款曲的信件共计三十七封!其中,详细记录了他如何出卖我朝军情,如何与鸿煊密谋,待北邙与江南联军攻破京城后,引鸿煊大军入关,共分泰昌之事!”
“此外,还牵扯出京畿林氏、张氏等十二家……”
狄仁杰每念出一个名字,殿中便有数名官员身体一晃,面色惨白一分。
当十二个名字全部念完,整个朝堂,已经摇摇欲坠。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看向了龙椅之上的那位帝王。
他们知道,决定这十二个家族,以及数万人生死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