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捏紧了瓷瓶,看着他青色的官袍消失在月洞门外,心里那根弦又绷紧了几分。连他都看出了山雨欲来。
果然,未及傍晚,冯保便带着两个小太监来了。这次没有赏赐,只有一句口谕:“陛下道,林才人端阳献香有功,特许其每月初一到太医署书库查阅古籍一个时辰。”
这道恩典,比之前的珍珠珊瑚更引人侧目。太医署书库,那是连一般妃嫔都难以踏足的地方。
冯保传完口谕,并不急着走,尖细的嗓音慢悠悠地添了一句:“皇后娘娘也让老奴带句话,说书库阴凉,才人多保重身子。”
林薇薇跪在冰凉的石板上,感觉那寒意顺着膝盖一路蔓延到心底。帝后的“恩宠”像两把相对的利刃,将她架在中间,进退维谷。
夜里,她独自坐在灯下,面前摊着谢云止给的瓷瓶和那张写着“小心”的纸团。纸上的字迹潦草,墨色深浅不一,像是在极度仓促间写就。
是谁给的警告?安远侯府的人?谢云止?还是……其他隐藏在暗处的眼睛?
她推开窗,太液池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水生植物腐败的甜腥气。对岸长春宫的灯火依旧通明,苏贵人的头痛看来并未影响她夜夜笙歌。
远处宫道上有灯笼晃动,一队巡夜的侍卫踏着整齐的步伐走过,甲胄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老远。
一切看似平静。
可她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早已汹涌。皇后的玉兰、苏贵人的求香、安远侯府的殷勤、皇帝的特许、谢云止的提醒……每一件看似孤立的事,都像是散落的珠子,被一根无形的线穿着,最终都会汇向同一个方向。
她拿起那瓶“宁神散”,倒出几粒在掌心。药丸呈深褐色,散发着苦冽的清香。她凑近烛火细看,发现在药丸表面,似乎刻着极细微的纹路,不像药材天然形成,倒像是……
她心头猛地一跳,取来绣花针,小心翼翼地挑开一粒药丸。
褐色的药粉簌簌落下,露出了里面包裹着的一小卷几乎透明的薄绢。
指尖有些发颤,她慢慢展开薄绢。上面没有字,只用朱砂画着一个极其简易的图样——一座亭子,亭子旁有几道波浪。
是宫里的“流杯亭”,就在太液池畔,邻近……长春宫。
这是什么意思?约见?警告?还是……陷阱?
窗外的蛙声忽然停了。一阵夜风卷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她攥紧了那片薄绢,冰凉的触感刺着掌心。
风雨,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