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画面像是某种噩梦——那些东西移动得太快了,几乎化成模糊的黑影。一个防护服被扑倒,他的头盔滚落,露出张年轻的脸,不超过二十五岁。下一秒,一只青黑色的手插进了他的眼眶。
我关闭监控时,发现自己咬破了嘴唇。血腥味混合着控制室里的恶臭,让我又是一阵干呕。
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我躲到控制台下方,听着外面逐渐升级的混乱:
用电击枪!
没用!它们不怕电!
用火!烧死这些怪物!
啊——我的腿!救——
一声爆炸震得控制室天花板落下灰尘。趁着混乱,我溜出控制室,沿着走廊向相反方向跑去。拐角处标着冷藏室的金属门半开着,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冷气扑面而来,但掩盖不住那股腥臭。冷藏室里整齐排列着二十多个裹尸袋,有几个拉链没拉严实,露出里面的内容物——
那不是人类。或者说,不完全是。
最近的一个袋子里,一只青灰色的手伸在外面,手指间连着半透明的蹼。另一个袋子里露出半张脸,那张脸的嘴角一直裂到耳根,露出里面细密的尖牙。
最可怕的是,当我经过时,有几个袋子……动了。
我转身要跑,却撞上了一辆推车。车上的金属盘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滚出几个玻璃罐。罐子里浸泡着某种器官,但已经严重变形——一个心脏上长满了黑色结节,一个肺叶表面覆盖着类似鱼鳃的结构。
谁让你进来的?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转身看到个驼背老人,他穿着火葬场工作服,右眼浑浊发白,左眼却异常明亮。
我、我走错了。我后退几步,随时准备逃跑。
老人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笑了:记者?他没等我回答,自顾自点头,每年都有记者来,每年都有人消失。
外面又传来几声爆炸和尖叫,老人却神色如常,仿佛早已习惯。他弯腰捡起一个器官罐子,用袖子擦了擦: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摇头,喉咙干得发疼。
矿工们的肝。他指着那些黑色结节,知道为什么变这样吗?他们在三天三夜都不累。他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代价就是变成这样。
什么黑水?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老人突然压低声音:老矿工都知道,盱眙地下有条阴河,河里住着东西。早些年每逢初一十五,村里都要往废矿井里扔牲畜祭祀。他指着地面,现在他们用机器打穿了河床,那些东西顺着钻杆爬上来了。
一声巨响从焚化炉方向传来,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老人脸色一变,推着我往后门走:快走!它们闻到活人味会发狂!
它们到底是什么?我挣扎着问。
老人从墙上摘下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矿工变的,也不全是。他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有些东西,本来就住在
我刚跑出后门,整栋建筑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借着月光,我看到几个黑影从破碎的窗户爬出,它们的动作既像人又像蛙,在墙壁上留下闪亮的黏液痕迹。
树林里,我拼命奔跑,树枝抽打在脸上也顾不上疼。背后偶尔传来窸窣声,我不敢回头,直到看见公路才敢停下喘气。
掏出手机,我发现有十三条未读短信,全部来自那个陌生号码。最新一条是五分钟前发的:
「我们看见你了。」
附带的是一张我在宾馆房间窗前的照片,拍摄时间就在我离开前。
照片角落里,床头柜上的取样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