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它”诞生的原因吗?
那些因谣言而起的恐慌浪潮,在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作用下,与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过的真实悲剧的“残留”产生了共鸣,甚至将其激活、具象化?那些沉淀在江底淤泥中的痛苦记忆,那些未被妥善安息的亡者怨念,借着现代谣言的“河道”,重新泛滥,并以一种极端扭曲的方式,来执行它们对“谎言”的报复?
所以它执着于“水”,执着于“溺毙”,执着于让造谣者“承载自己创造的洪水”!
所以它会说“语言有重量,谎言会沉淀”!因为那些陈年的悲剧,就是最沉重、最苦涩的“沉淀”!
所以它会找上我,一个负责“净化”网络、却对历史沉淀一无所知的警察!
我的手机再次震动,将我从恐怖的推论中惊醒。
还是那个头像。这次没有文字,只有一条音频文件。
我颤抖着点开。
先是短暂的沉默,然后是我自己的呼吸声(它就在我身边录的?!),接着,是那个冰冷的、湿漉漉的、非人的声音,直接呼唤我的名字:
“陈……默……”
“你……找……到……了……”
“但……还……不……够……”
“沉……默……即……是……纵……容……”
“现……在…………
“…………选……择……”
音频末尾,夹杂着微弱但清晰的、小李惊恐的呼救声,还有汩汩的水声。
它给了我最后通牒。要么我主动成为它的“河道”,要么它就让小李“承载洪水”!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那段关于红星村的记载,看着那张黑白照片里浑浊的洪水。绝望像冰冷的江水一样淹没了我。
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向谁报告?说一个由洪灾冤魂和网络谣言结合产生的超自然存在正在杀人?
没有人会相信。只会把我当成疯子。
或许……我真的是疯子?这一切只是我长期压力下产生的幻觉?
我抬起手,看着指尖那点干涸的淤泥痕迹。
这不是幻觉。
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我无法用科学或法律对抗它,但我或许可以用它的“逻辑”与它对话。
我打开手机录音功能,凑到嘴边,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
“我听到了你的声音。”
“我知晓了你的源头。1975年,红星村,那场洪水。”
“那些逝者不应再被惊扰,他们的痛苦不应成为新的恐惧源头。”
“谎言应当被惩罚,但不应由更多的痛苦来执行。这只会制造新的‘沉淀’。”
“我是警察,我的职责是维护秩序,包括网络的秩序,也包括……亡者的安宁。我会用我的方式,尽我所能,清理谎言,也安抚痛苦。”
“放开小李。他与过去的痛苦无关。”
“如果你需要一个‘河道’……”
我停顿了一下,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在我的舌头上,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或许我可以尝试,为你传达那些被遗忘的声音,那些真实的痛苦,而不是惩罚的洪水。”
我说完了。按下停止键。将这短短的一段话,发给了那个空白头像。
然后,我等待着。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在缓慢下降。窗玻璃上,开始凝结细密的霜花,逐渐形成新的图案:不再是扭曲的诅咒,而像是一张张模糊的、痛苦的人脸。
手机亮了。
只有一个字。
“可。”
几乎同时,同事的电话打了进来,语气欣喜:“默哥!奇了怪了!小李刚醒了,说就是做了个噩梦!检查了啥事没有!还有,陈某的体征突然稳定了!医生说有好转迹象!”
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冷汗,虚脱了一般。
我暂时成功了。
但我知道,这一切并没有结束。我只是暂时安抚了它,达成了一个危险的、脆弱的协议。
“净网行动”有了全新的、令人恐惧的含义。我不再只是在清理虚拟世界的谣言,更是在平衡现实与历史、生者与亡者之间那微妙而危险的界限。
我走到窗边,看向远处在晨曦中静静流淌的长江。江面平静,雾气氤氲。
但我知道,在那平静的江水之下,沉淀着多少未被言说的故事、多少沉重的记忆。而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每一句轻浮的谎言,都可能惊动这些沉睡的“重量”,掀起吞噬一切的恐慌浪潮。
我的头痛渐渐消散了。
但一种更深沉、更持久的重量,落在了我的肩上。
我拿起手机,屏幕上是小李发来的笑嘻嘻的感谢消息。我笑了笑,回复了一句“没事就好”。
然后,我点开了那个空白头像,发送了第一条消息:
“第一个需要被记住的名字:红星村。”
我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另一个开始。
我的净网行动,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