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仔,”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像破旧的风箱,“有些地方,是不能乱跳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为……为什么?”
“那远,“叫落魂涧。老话讲,那是横死、冤死的人,魂魄落下去,找不到归路的地方。怨气重,沉在涧底,见不得活人惊扰。”
横死……冤死……怨气……沉在涧底……
老奶奶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凿子,一下下敲击着我的神经。
“我们……我们只是跳下去,有安全网……”我试图辩解,声音却有些发虚。
“安全网?”老奶奶嗤笑一声,带着浓重的乡音,那笑声里没有温度,“网得住肉身,网得住别的东西吗?你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身上的‘火’都要吓熄了,魂儿都要飘出来……在那种地方,魂儿不稳,就容易……被
她顿了顿,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它们会以为,你们是跳下来……陪它们的。”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浑身汗毛倒竖!
“它们……它们是什么?”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老奶奶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只是喃喃道:“造孽啊……为了点钱,啥都敢干……惊动了地下的东西,要出事的……”
她拿起脚边的小板凳,颤巍巍地站起身,不再看我,转身走进了昏暗的屋内。
我僵在原地,手脚冰凉。老奶奶的话,虽然充满了民俗迷信的色彩,却无比精准地击中了我内心最深的恐惧。
失重带来的,不仅仅是刺激,还有魂魄的“不稳”?我们那追求极致下坠的行为,在某种存在的认知里,成了一种“献祭”或“归附”的仪式?
被
我猛地想起林晓的话——“它在看着我跳……”
那不是错觉!那真的是一种“注视”!来自深渊的、冰冷的、带着某种扭曲期待的注视!
我们不是在体验刺激。
我们可能是在……自投罗网。
我失魂落魄地往回走,手机震动起来,是王锐在刚刚拉的微信小群里发了消息:
“@所有人 游客中心这边查到点东西!花江峡谷在民国时期和更早,确实是附近一带公认的‘乱葬区’和‘自尽地’!因为地势险要,很多无法归葬祖坟或者想不开的人,都会选择在这里……而且资料模糊提到,本地旧俗认为,在这里‘坠落’而死的人,魂魄会被困在峡涧,无法超生,久而久之……”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但我们都明白了。
落魂涧,名副其实。
我们这几个追求失重快感的“勇者”,在一个被无数绝望和死亡浸透的地方,完成了一场极致的坠落。我们身上残留的失重感,我们被恐惧冲击得摇曳不定的“魂火”,在那些沉眠(或者说被困)于涧底的“东西”看来,是否就像黑暗中最显眼的靶子?
回到民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山里的夜晚来得早,峡谷方向更是早早被浓重的黑暗吞噬。
赵峰告诉我们,林晓回来后就一直心神不宁,说总觉得冷,刚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现在醒了,但状态很不好。
我们走进他们的房间,林晓蜷缩在床角,裹着厚厚的被子,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它……它还在看着我……”她看到我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哭腔,“从窗户外边……从峡谷那边……我能感觉到……”
房间的窗户对着峡谷的方向,此刻窗帘拉着,但那股无形的、冰冷的注视感,仿佛能穿透墙壁和窗帘,牢牢地锁定着我们。
“没事的,晓晓,是心理作用,我们都在这里。”赵峰紧紧抱着她,安慰着,但他自己的脸色也很难看。
王锐和李静也回来了,带来了他们查到的信息,与老奶奶的话和我查到的“落魂涧”相互印证,拼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我们沉默地坐着,房间里的空气沉重得让人窒息。纪念徽章冰冷地躺在桌上,那抽象的下坠人形,此刻看来更像是一个绝望的符号。
所谓的无绳蹦极,所谓的极致失重,很可能是一场精心包装的、在无知无觉中与深渊进行的危险对话。我们付出了金钱,寻求刺激,得到的,或许是远超我们想象的、无法摆脱的“赠品”。
失重的那一刻,我们失去了对大地的掌控。
而现在,我们似乎正在失去对某种无形之物的隔绝。
窗外的山风越来越大,吹得窗户发出轻微的呜咽声,像极了……峡谷深处的回响。
那失重瞬间看到的岩壁黑影,或许并非静止的观察者。
它,或者它们,可能已经顺着我们下坠的轨迹,沿着那被惊扰的“怨气”,悄然攀附而上。
第一章结束时的疑问有了更恐怖的答案——确实有东西跟着我们“上来”了。
而且,它似乎……不止一个。
恐惧,不再仅仅是一种心理感受,它开始变得有形、有质,如同房间里逐渐降低的温度,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我们的骨髓。
这一夜,注定无人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