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声音引来了旁边几个助理和客人的侧目。Kev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他对着对讲机低声说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peter从里面的VIp室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但看到是我,又迅速换上了那副职业性的温和表情。
“陈先生,您怎么回来了?是头皮有什么不适吗?”他关切地问,仿佛真的是一位尽职的医生。
“不适?我哪里都不适!”我压抑着的怒火开始往上窜,将手里的会员卡和那张打印的消费者权益纸拍在前台的台面上,“peter总监,请你解释一下,昨天那30支所谓的药剂,凭什么要880一支?总共两万六?你们这是在抢钱!”
peter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但依旧保持着冷静:“陈先生,价格我们在操作前都是明确告知的。‘清螨净氧’是我们从德国引进的尖端科技产品,成本高昂,定价自然……”
“告知?你什么时候明确告知了880一支?”我气得声音发颤,“你只说了需要用药,需要30支,直到用完了才告诉我价格!你们这是欺诈!”
“陈先生,请您冷静。”peter的语气变得有些生硬,“我们的价格表在店内是有公示的(他指了指墙角一个极其不显眼的小立牌),而且,是您自己最终选择了充值六万享受免费的方案,这是您自愿的行为,没有人强迫您。”
“自愿?在那种情况下,被你们用两万六的账单吓住,我能有什么选择?你们这就是捆绑销售,是胁迫!”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前台附近的几个客人都停下了动作,好奇地望过来。店里那种刻意营造的“高级感”和“宁静感”被我的质问打破了。
peter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对着对讲机说了一句:“保安过来一下。”
然后,他转向我,眼神里不再有之前的“专业”和“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轻蔑的审视:“陈先生,我看您这不是来解决问题的,是来闹事的吧?”
“闹事?”这个词像一滴水溅入了滚油,让我瞬间炸开,“我花了六万块钱,用了你们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现在觉得被骗了,来讨个说法,这叫闹事?!”
这时,两个穿着黑色制服、身材壮硕的保安快步走了过来,一左一右站在我身边,虽然没有动手,但那种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我。
“陈先生,我们店是正规经营,为客人提供最优质的服务和产品。”peter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您昨天的消费,全程有记录,您也签字确认了。如果您对效果不满意,我们可以根据流程为您申请后续的养护优惠。但如果您继续在这里大声喧哗,影响我们其他客人,污蔑我们店的信誉,那我们只能采取必要措施了。”
他话语里的威胁意味毫不掩饰。那两个保安也往前逼近了半步。
我看着peter那张此刻显得无比冷漠和虚伪的脸,看着旁边Kev那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再看看周围那些或好奇、或漠然、或带着些许厌烦的客人的目光,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应对这种情况。他们有一套完整的话术和流程,将合理的质疑定义为“闹事”,将受害的消费者塑造成“麻烦制造者”。在这个他们精心打造的、充满“时尚”和“专业”光环的堡垒里,我一个人的愤怒和抗争,显得如此渺小和可笑。
扣上“闹事”的帽子,他们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把我“请”出去,甚至可以报警处理。到那时,我不仅钱可能要不会来,还可能留下一个不光彩的记录。
我的拳头紧紧攥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刺痛。但我最终,还是没有让拳头挥出去。
“好……你们很好……”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我拿起那张被我拍在台上的会员卡和打印纸,狠狠地瞪了peter一眼,在那两个保安的“护送”下,转身离开了“熵变”。
走出店门,阳光刺眼。我回头望去,那家店依旧光鲜亮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我,像一个打了败仗的逃兵,满心愤懑和绝望。
理论失败了。我被轻易地打发了回来,还背上了一个“闹事者”的污名。
那六万块钱,难道就这么打了水漂?
头皮似乎又开始痒了,这一次,不仅仅是痒,还带着一种灼热感,仿佛那些被喷洒的药剂,或者那些想象中的虫卵,正在发生某种我不了解的变化。
愤怒、屈辱、疑虑,还有一丝悄然滋生的、对头皮未知状况的恐惧,像一团混乱的丝线,将我紧紧缠绕。
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可是,下一步,我该怎么办?
噩梦,似乎才刚刚开始孵化。而孵化的温床,就是我那价值六万元的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