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左右看了看,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我正要跟你说这个。我那朋友刚才又给我透了口风,说他们今天下午又组织人手,在几个重点河段打捞,确实又捞到几个类似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的心提了起来。
“说不清,”老张摇摇头,脸上也带着困惑和一丝恐惧,“他说,外面裹着一层厚厚的、像生物组织又像塑料的黄色膜,很有韧性,割都割不开。里面……里面好像是空的,又好像装着什么粘稠的液体,晃荡起来有声音。最怪的是,那些东西,一离开江水,那层膜就开始……萎缩,干瘪,最后变得像一层硬壳,里面的东西也很快蒸发或者渗漏掉了,什么都没留下。所以他们现在根本没法取样分析。”
膜?黄色?割不开?离开水就萎缩消失?
我放在键盘上的手微微颤抖。这描述,和我看到的那个“包裹”何其相似!
“还有更邪门的,”老张的声音带着气音,“参与打捞的人,有几个回来后就出现了异常。有的开始胡言乱语,说看到黄色的影子在眼前晃;有的皮肤上莫名其妙出现了黄色的斑点,洗不掉;还有一个,据说现在高烧不退,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什么话?”
老张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神里透着惊惧:“他说……‘它在看着我们,它在水里生了根’。”
“它在看着我们……”我喃喃重复着,后背一阵发凉。这和我与那“裂缝”对视的感觉,如出一辙。
“陈默,”老张严肃地看着我,“你今天到底看到什么了?我看你回来脸色就不对。”
我看着老张,知道他不是那种会轻易大惊小怪的人。沉默了几秒,我最终还是打开了相机,调出那张在栈桥下拍的照片,推到他面前。
老张凑过去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猛地直起身,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他指着屏幕,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挤出几个字:“这……这他妈的……你拍的?!”
我沉重地点点头。
“在……在老码头那边?”他追问。
“嗯。”
老张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额头上渗出了冷汗:“我朋友说,最开始发现异常,就是在老码头附近河段……捞上来的第一个‘东西’,据说……据说上面也有一道裂口,像……像眼睛……”
我们两人对视着,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恐惧。这不是巧合。我看到的不是幻觉。
那个“包裹”,那个“裂缝”,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不止一个。
它们从这变得亮黄色的湘江里来。它们可能还在不断地“出现”。
它们……在“看着”我们。
而接触过它们的人,正在被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污染”。
我低头看着电脑屏幕上新建的文档,光标在空白处闪烁。这篇关于湘江水变的报道,我该如何下笔?写藻类爆发?写原因不明?
我知道一部分真相,一部分足以让人疯狂的真相。但我能写吗?写出来,谁会信?会不会引起更大的恐慌?或者说,这种恐慌,比起那正在水中悄然蔓延的、未知的恐怖,究竟哪个更可怕?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窒息感。身为记者,追寻真相是我的天职。但此刻,我手握着一块恐怖的真相碎片,却感到重若千钧,不知该如何安放。
窗外,城市的夜色渐深。而那条亮黄色的湘江,依旧在黑暗中无声地流淌,像一道溃烂的、发光的伤口,横亘在城市的心脏地带。
我知道,这件事,才刚刚开始。
而我和那个“包裹”的对视,或许,已经在我身上留下了某种看不见的印记。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