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被彻底扭曲了。日常的买菜、做饭、打扫,这些曾经构成我生命全部的事情,现在变得举步维艰。我害怕认出我的邻居,害怕听到背后的指指点点,害怕看到收银员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了然的嘲讽。
我甚至开始害怕我的家人。他们每一次看似正常的关心,每一次热情洋溢的“鼓励”,都让我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违和。他们像是在共同出演一场戏,一场名为“支持潇潇”的戏,而我,是舞台上那个唯一的、且不自知的提线木偶。
有一天深夜,我被渴醒。摸索着走出卧室,没有开灯。客厅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灯光,给家具蒙上一层诡谲的色彩。那座奖杯,在微光中静静地立在茶几上,扭曲的人形阴影被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我的脚边。
我下意识地望向走廊尽处的浴室。浴室的门半开着,里面的镜子在黑暗中,像一块模糊的深色玻璃。
鬼使神差地,我朝它走了过去。
我停在浴室门口,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按下了门口的开关。
惨白的灯光瞬间亮起,刺得我眯起了眼。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了我的脸。憔悴,苍白,眼窝深陷,头发凌乱。还是那个被网络暴力摧残得不成样子的我。
我松了口气,同时又感到一阵悲哀。
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时,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镜子中我影像的嘴角。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极诡异的弧度。
我猛地凑近镜子,几乎把脸贴在了冰冷的玻璃上。
没有,什么都没有。嘴角紧抿着,只有无尽的苦涩和疲惫。
是错觉吗?还是……
我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她”也死死盯着我。我们的眼神在冰冷的镜面中交汇。那一刻,我产生了一种强烈得无法形容的感觉——镜子里的人,不是我。
或者说,不完全是。
那眼神深处,似乎隐藏着某种我无法理解的东西,一种冰冷的、漠然的,甚至带着一丝残忍的观察。
我尖叫一声,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旁边的置物架,瓶瓶罐罐摔了一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卧室的灯亮了,陈默睡眼惺忪地探出头:“大半夜的,干什么呢?”
我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指着镜子,语无伦次:“镜……镜子……她……她在笑……”
陈默皱着眉走过来,看了一眼镜子,又看看我,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烦躁和厌倦:“潇潇!你够了没有!天天疑神疑鬼的!那就是你自己!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他伸手,粗暴地关掉了浴室的灯,黑暗中,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半拖半拽地弄回卧室。
“睡觉!”他把我按在床上,自己背对着我躺下,很快响起了鼾声。
我蜷缩在黑暗中,眼泪无声地流淌。身体的冰冷,远不及心底的寒意。
他们看不见。他们都看不见。
只有我,独自面对着这逐渐崩坏的世界,和镜子里那个越来越陌生的“自己”。
这座用嘲讽和恶意堆砌的“冠军”奖杯,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决的方式,吞噬着我的生活,我的理智,和我所熟悉的一切。
而我知道,这还不是尽头。那隐藏在镜后的阴影,那来自家人身上若有若无的异样,都预示着,更深的噩梦,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