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子有毛刺,划伤了。”胖子抢着回答,语气硬邦邦的。
陈组长没再说什么,只是朝不远处的一个物料员挥了挥手,示意他把那块不良品拿走处理。然后,他看了一眼强子:“能坚持吗?不能就去医务室包扎一下。”
“能……能坚持。”强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他不想因为这点“小伤”就离开工位,不想被打上“娇气”或者“事多”的标签,更不想被扣那点可怜的工时工资。
陈组长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能坚持个鬼!”胖子骂骂咧咧地,“走,去医务室!我陪你去!”
“胖子,真不用……”
“少废话!”胖子不由分说,半拉半拽地把强子从工位上扯起来,对着旁边工位的人喊了一声,“帮看着点啊!”
车间的医务室很小,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厂医是个面无表情的中年女人,熟练地用碘伏给强子清洗伤口。碘伏刺激伤口的疼痛,让强子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伤口不深,但要注意别感染。这几天别沾水。”厂医说着,用纱布和创可贴把手指包了个严实。
走出医务室,胖子递给强子一根烟。强子本来不抽烟,但这次,他接了过来,学着胖子的样子点燃,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得他直咳嗽,但似乎也让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些。
“看到了吧?”胖子吐了个烟圈,看着强子被包成萝卜头似的食指,“在这地方,机器是亲爹,流水线是亲妈。咱们这些人,就是耗材。你今天手指头划一下,明天他手腕扭一下,太正常了。厂里赔你几个创可贴,扣你点工时医药费,屁事没有。可对你自个儿呢?疼的是你自己!”
强子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纱布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胖子的话,像锤子一样敲在他心上。
“别那么拼,强子。”胖子的语气缓和下来,“细水长流。活儿是干不完的,但手指头,可就这十根。”
重新回到流水线旁,强子的动作慢了下来。不是懈怠,而是多了一份小心翼翼。他不再盲目地追求速度,开始留意电路板本身的状况,留意螺丝孔是否光滑,留意散热片边缘是否平整。
那包裹着纱布的食指,每一次触碰冰冷的金属部件时,都会传来清晰的异物感和隐约的疼痛。这疼痛,像是一个无声的警示,时刻提醒着他:在这里,任何微小的疏忽,都可能让自己付出代价。
效率的指针,似乎往回拨动了一点点。但强子觉得,值得。
下班时,他看着自己依旧灵巧、只是多了个白色点缀的双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双手,才是他在这里安身立命的、最原始也最可靠的资本。
保护好它们,才能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