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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航行仍在继续(1 / 2)

甲板上的气氛粘稠而压抑,仿佛永夜本身的重量都积压于此。幸存下来的亡灵鼠人们在小陈嘶哑却不容置疑的催促声中,推搡着、低吼着,排成一支涣散而躁动的队伍,向着船首那如同巨兽口吻般的坦克大舱入口挪动。坦克大舱除了前段时间放入的越野车与汽油便无他物,空旷的空间足以装下剩余的亡灵鼠人们。

它们的数量已然锐减。那一双双猩红的眼瞳中,劫后余生的茫然与疲惫之下,更深处翻涌的是被强行压抑下去、却从未真正消失的疯狂本性,以及对被驱赶前往未知密闭空间的本能抗拒与躁动。

它们的交谈破碎而充满戾气,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挤什么挤!再推老子撕了你!”

“呸!

“总比待在这破甲板上强!老子受够这黑天了!”

“杀了……都杀了……疯的,没疯的……嘿嘿……”

“光……那火把得跟着……没有光老子先啃了旁边的家伙!”

“对!火把!必须要有火把!”

它们对那四根依旧在甲板上燃烧的像素火把流露出一种近乎病态的执着与贪婪,仿佛那不是希望的象征,而是维持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或者说可控疯狂的救命稻草。没有鼠人愿意远离那规则的光芒。

傅坤泽看着这一幕,脸上扯出一个混杂着不耐烦的扭曲笑容。他快步上前,毫不客气地一把拔起那四根像素火把。他的动作引起了鼠群一阵恐慌和愤怒的低吼,几双猩红的眼睛瞬间死死盯住了他,獠牙龇起。

“吵什么!”傅坤泽厉声喝道,挥舞了一下手中集束的火把,光芒扫过鼠群,逼得它们微微后退,“好东西当然要给你们带上!都给老子滚进去,挤暖和点。谁再磨蹭,就把谁留在外面陪黑暗玩游戏。”

他的威胁简单直接,配合着他此刻散发出的疯癫气场和手中唯一的光源,有效地压制了鼠群的骚动。鼠人们盯着那被傅坤泽握在手中的火把,眼中的凶光稍稍被贪婪和渴望取代,推搡着、争先恐后地涌入了坦克大舱那黑暗的入口,仿佛慢一步就会被剥夺享受光明的权利。

傅坤泽是最后一个进入舱口的。他随手将四根像素火把像插秧一样,分散地插在舱内空旷处的金属地板上。方块状的光芒再次亮起,勉强驱散了舱内部分区域的浓稠黑暗,映照出堆积的物资和鼠人们挤作一团、躁动不安的身影。

他环视了一圈这拥挤、混乱却暂时被光晕笼罩的空间,鼻腔里充斥着亡灵鼠人身上的污垢味以及那一丝奇异的、像素火散发的规则气息。他脸上没有任何怜悯或担忧,只有一种“问题暂时解决了”的粗暴满意。

“老实待着,有光死不了。”他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走出了坦克大舱,丝毫没有理会身后那些在光暗交界处蠕动、低语、用猩红目光彼此审视的鼠群。

厚重的舱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将所有的喧嚣、疯狂与那四朵摇曳的规则之光,彻底锁在了冰冷的钢铁壁垒之内。

傅坤泽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走向船首像。他仰头看着那对幽绿的火焰,语气轻松得像是在交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任务很简单。看好这扇门。”

“接下来三天,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从里面擅自出来的老鼠——”

“一律给我石化处理。听懂了吗?”

“指令接收并确认:守卫坦克大舱出口。对未获授权擅自离开者,执行‘石化’处置。职责范围内。”

对于石像鬼而言,这只是一个新增的、合乎逻辑的守护子项目。它并不关心门后是什么,为何要如此,只是忠实地将指令纳入它那岩石般的运行逻辑之中。船守像从不认为自己是活物,这奇怪的自我认识让它能不受黑暗的影响。

傅坤泽满意地咧开嘴,露出一个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森然的笑容。有了这个绝对可靠的门卫,他至少不用担心来自内部的疯狂骚乱了。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紧闭的舱门,转身朝着船长室走去,将甲板的死寂和黑暗,留给了石像鬼和门后那些在光晕中瑟瑟发抖、前途未卜的亡灵鼠人们。

傅坤泽推开船长室的舱门,将那令人窒息的、混合着血腥与疯狂气息的永夜隔绝在身后。室内温暖的光线流淌而出,虽然同样无法穿透舷窗外的绝对黑暗,却顽强地守护着这一方空间的秩序与……相对宁静。

客厅内的景象映入眼帘。毒岛冴子静立在舷窗边,背对着门口,紫色的长发如瀑般垂落,身姿挺拔如松。她似乎正凝视着窗外那片吞噬一切的墨黑,但微微侧耳的姿态表明她时刻掌握着身后的动静。她的气息平稳悠长,仿佛刚才那场血腥清理只是餐后散步,唯有指尖无意识地在紫苑的刀镡上极轻地叩击,泄露出一丝被完美压制下的、对无尽黑暗的审视与警惕。

艾莲则坐在靠近门口的沙发上,姿态看似放松,实则如同绷紧的弓弦。她那双异色的瞳孔在室内光线下恢复了常态,但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尤其是门口方向。傅坤泽的气息一出现,她的目光立刻锁定了他,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前倾,仿佛随时准备暴起,又像是在确认他的安全。直到看清他全须全尾地回来,那紧绷的肩膀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毫米,但眼神依旧牢牢跟随着他,如同守卫领地的猛兽。

小陈蜷缩在客厅角落的一张软椅里,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她的状态比之前在甲板上时要稍好一些,那些直接冲击她精神的、属于鼠群的极致疯狂嘶嚎随着屠杀的结束而减弱了大半。但大量亡灵鼠人的死亡显然也对她造成了某种反噬,她的脸色苍白,耳朵和尾巴都无力地耷拉着,红眼睛里充满了疲惫和后怕。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枕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枕套的边缘。看到傅坤泽进来,她立刻投去依赖的目光,小声地、带着点委屈地吱呜了一声,但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扑过来。

而客厅墙壁上那架精致的挂钟,指针已然停摆,一动不动地指向某个的时刻,仿佛也被这凝固的永夜夺走了生命力,成为了一个无声的警示。

傅坤泽的目光快速扫过三人,将她们的状态尽收眼底。他反手关上舱门,隔绝了外界的死寂,也似乎将一丝甲板上的血腥气和疯癫意味带进了这片温暖的领域。

“啧,都活着呢?”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激战后的沙哑和惯有的、玩世不恭的调子,打破了室内的沉默。他随手将身上那件沾染了血污和不明黏液的外套扯下来,扔在一旁的衣帽架上,动作间流露出一种毫不掩饰的疲惫与放松。

艾莲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他身边,鼻子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嗅闻他身上是否有受伤的血腥味,那红色的眼眸里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船长,你没受伤吧?”她的声音比平时稍显急促。

“没事”傅坤泽摆了摆手,甚至故意活动了一下肩膀,展示自己的完好无损,脸上带着点老子厉害吧的得意神情。他对艾莲这种直白的关心很是受用。

毒岛冴子此时也缓缓转过身。她的目光平静地掠过傅坤泽,确认他确实没有添新伤后,便落在了他扔下的那件脏污的外套上,微微蹙了下眉。她没有询问下层舱室的具体情况,也没有对傅坤泽处理鼠群的方式发表任何看法,只是用那清冷平稳的嗓音道:“热水已经备好了。先去清洗一下。”她的关怀永远体现在这种实际而细微的行动上,如同一位沉稳的妻子,默默打理着一切,不问前尘血腥,只护眼前周全。

傅坤泽嘿嘿一笑,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份安排:“还是冴子想得周到。”他抬脚就往浴室方向走,经过角落时,伸手胡乱揉了揉小陈的脑袋,“小家伙,别缩着了,没事了,那些吵到你脑子的家伙都已经闭嘴了。”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粗鲁,但却奇异地安抚了小陈的不安。她抬起头,看着傅坤泽满不在乎的笑脸,又感受着头上残留的、带着血腥味的温度,苍白的脸色似乎回暖了一些,细声细气地应了一声:“嗯……吱……”

艾莲看着傅坤泽走向浴室,很自然地就想跟上去,仿佛护卫职责已经延伸到了方方面面。但毒岛冴子却微微侧身,看似无意地挡了她一下,紫色的眼眸递过一个平静的眼神。艾莲脚步一顿,看了看紧闭的浴室门,又看了看毒岛冴子,似乎明白了什么,略微有些不自在地退回了原位,但目光依旧时不时瞟向浴室方向。

毒岛冴子则走到那件脏污的外套前,将其拿起,准备拿去处理掉。她的动作依旧优雅从容,仿佛手中拿着的不是一件沾满疯鼠血污的衣服,而只是一件普通的待洗衣物。

客厅里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浴室隐约传来的水声。小陈抱着枕头,慢慢从椅子上滑下来,蹭到艾莲腿边坐下,似乎想从她身上汲取一些安全感。艾莲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有些生硬地拍了拍小陈的后背,动作略显笨拙,却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与宁静,在这被永夜包裹的船长室内缓缓流淌。三人以各自的方式,消化着方才的血腥,等待着她们的船长洗漱归来,也等待着未知的、必须在黑暗中继续的航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