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亵渎的咏颂如同拥有魔力,强行扭曲并取代了先前对圣子的赞美。庞大的方林涛石像表面,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仿佛承受不住这邪异力量的冲击。
苏茜咬紧牙关,凭借着她强韧的精神力和意志,强行抵抗着那无形的束缚与精神侵蚀,保持着最后的清醒。她眼睁睁看着克苏鲁娅在狂热的咏颂声中,一步步,如同进行着最神圣的舞蹈,走向那尊开始剥落的石像。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克苏鲁娅走到了石像脚下。她脸上带着殉道者般的狂热与平静,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把镶嵌着血红宝石的骨质匕首,毫不犹豫地,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她脸上带着殉道者般的混合着痛苦与极乐的狂热与平静,猛地从她那宽大的袍袖中掏出一把造型怪异的骨质匕首,匕首柄端镶嵌着一颗不断搏动着的如同心脏般的血红宝石。
她没有丝毫犹豫,脸上甚至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微笑,将匕首高高举起,然后精准地刺入了自己的心脏位置。
没有惨叫,只有一种仿佛叹息般的满足呼气声。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暗红色的血液并非喷溅,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汩汩流淌出来,迅速渗入石像基座,并沿着那些裂纹向上蔓延。
随着她的生命气息彻底消散,那覆盖她全身的、妖异的血红鳞片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灰暗、枯萎,如同死去的苔藓。而她这充满邪异仪式感的自我献祭,仿佛成为了最终召唤仪式的、最强大的催化剂。
“以血为引!以魂为祭!缠绕螺旋之猩红主宰!”
“请垂听亵渎之颂,请踏碎安宁之舟!”
“于此献上血肉之躯,恭请使者降临!”
最后的咏颂词达到了顶峰,声音洪大、怪异,仿佛成千上万的人在深海中同时开口,带着水压的沉闷、回声的叠加,不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某种古老存在的亵渎箴言。整个甲板,不,整艘诺亚方舟号都在这仿佛能撕裂灵魂的恐怖声浪中剧烈地震颤、呻吟起来!
那尊巨大的方林涛石像再也无法支撑,在一阵令人心悸的崩裂声中轰然解体,外部灰白色的石壳寸寸剥落,炸裂成无数碎片,激起漫天弥漫的烟尘,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然而,显露出来的并非空无一物,也并非方林涛的天真形象,而是一尊比原来小了一号、但造型更加令人毛骨悚然、SAN值狂掉的雕像。
那是一个扭曲的鱼人形象,材质似石非石,似肉非肉,呈现出一种暗沉的、带着潮湿反光的血红色。它有着类人的躯干,但覆盖着密密麻麻、不断开合翕动的血红鳞片,头部如同融化的鱼头,嘴巴裂开至耳根,露出密集的针状利齿,一双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球茫然地瞪着天空。正是克苏鲁娅和她信徒们身上异变的完美放大版。
这尊亵渎的鱼人雕像一出现,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弦被拨动了。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某种庞大、古老的东西,正被这仪式召唤。
即将跨越某种不可见的维度和界限,强行降临到这艘被孤立于茫茫大海的船只之上。空间的波动如同沸腾的水面般剧烈荡漾开来,甲板上的景物开始扭曲、变形,空间的波动如同水纹般荡漾开来。
“要来了吗?”傅坤泽在心中默念,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整个仪式的过程,从克苏鲁娅的异动到献祭,再到这亵渎雕像的显现。他感受到了那即将降临的恐怖气息,但更多的是一种验证猜想般的冷静观察。
然而,就在他将目光从仪式现场移开,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剧变时,一个与他心中所想一模一样的问题,却从身边响起,只是语气截然不同。
“要来了吗?”
不是傅坤泽,而是方林涛。
傅坤泽猛地将注意力拉回到身边这个他一直陪伴的孩子身上。只见方林涛不再看着那尊巨大的圣子石像或者说其内部隐藏的鱼人雕像,而是环视着周围开始扭曲、泛起不祥血光的空间,眼神不再是平日的纯真懵懂,而是充满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凝重,有了然,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厌倦?
“什么?怎么了小涛?”傅坤泽立刻问道,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关切,完美地扮演着一个被突发状况和孩子异常反应搞懵的大哥哥。
方林涛转过头,看向傅坤泽。这一刻,他脸上所有的稚气仿佛瞬间褪去,眼神清澈而深邃,带着一种与年龄和外表格格不入的平静与沧桑。他开口,声音平稳,语调也不再是孩童的跳跃,而是带着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冷静:
“就当是,对你这些天陪我玩耍的报酬。”他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听好:不要离开船,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答应成为船员,即使是口头上。你可以与船员交易,但不要馈赠他们任何东西,更不要接受他们的馈赠。最后,一定要去船长室。”
这番话语信息量巨大,且完全超出了一个普通孩子的认知范畴。傅坤泽心中剧震,脸上适时地露出了极大的困惑与惊疑:“什么?小涛,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他正打算追问,那源自克苏鲁娅信徒们,此刻已然失控、汇聚了某种邪恶意志的咏颂声,陡然拔高到了极限。
声音不再仅仅是听觉的感受,它仿佛化为了实质的洪流,成为了充斥天地的背景噪音,淹没了所有其他的声音,也淹没了傅坤泽未问出口的问题。那声音扭曲、怪诞,已经听不清任何具体的词句,只剩下无尽的疯狂与对某个不可名状存在的呼唤。
与此同时,不祥的血红色刺目光芒从那个亵渎的鱼人雕像上爆发出来,瞬间吞噬了整个甲板,吞噬了傅坤泽的视野。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空间的法则似乎在瞬间被改写。
当那令人窒息的血红色光芒如同潮水般退去,傅坤泽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诺亚方舟号的甲板上。
他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一个看起来像是古老木质帆船厨房的地方。粗糙的木质墙壁上挂着各种奇形怪状、闪烁着幽光的厨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海腥、香料和某种炖煮肉类的浓烈古怪气味。
在他面前,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巨大黑铁锅正架在炉灶上,里面咕嘟咕嘟地翻滚着颜色可疑的粘稠浓汤。而站在锅边,手持一个长柄木勺正在搅拌的,赫然是一个鱼人。
它大约比普通人类高大一些,全身覆盖着湿漉漉的、深绿色与暗蓝色交错的厚重鳞片,脊背上有一排短而尖锐的骨刺。
它的脑袋完全是一个扭曲的巨大鱼头,凸出的复眼如同两颗浑浊的玻璃球,冷漠地转向突然出现的傅坤泽。裂开的大嘴里,细密尖锐的牙齿闪烁着寒光,腮帮在一张一合,发出细微的“噗噗”声。样子与自己曾经见过鱼人,有些不一样呢?
这鱼人厨师大厨对于傅坤泽的突然出现,似乎没有丝毫惊讶,仿佛他只是又一个误入厨房的普通客人。它用一只覆盖着鳞片和蹼状物的爪子,随手从旁边拿起一个边缘粗糙,起来像是某种大型贝壳制成的碗,从翻滚的大锅里舀起一勺那颜色诡异,散发着难以形容气味的浓汤,慢悠悠地倒入碗中。
然后,它将这碗汤递向傅坤泽,那对浑浊的鱼眼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个简单直接的询问,伴随着一股浓烈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要来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