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归源殿穹顶之上,是一方开阔的观星露台。
玄黑色的混沌源石地面温凉,流转着星云般的微光,与头顶浩瀚无垠的深邃天幕交相辉映。主岛穹顶悬浮的混沌珠虚影,此刻投射下温润宏大的灰色光柱,如同定海神针,却又巧妙地避开了这片仰望星空之地,让亿万星辰得以毫无保留地展现其壮丽璀璨。
楚萧独自一人立于露台边缘。
玄底鎏银的帝袍下摆在微凉的夜风中轻轻拂动,玄墨长发束在脑后,发尾九缕星砂细辫垂落,在星辉下折射出细碎的微光。他微微仰着头,冷玉般的脸庞沐浴着纯净的星光,眼神沉静,深处那流转的混沌星云似乎也暂时平息,只余下一丝矿洞深处仰望狭窄缝隙时,对“天空”刻入骨髓的敬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迷茫。
这是矿奴的习惯。在不见天日、随时可能塌方的绝望里,头顶石缝偶然漏下的几点微光,便是支撑活下去的全部念想。如今,他站在玄黄之巅,拥有了足以照耀大地的力量,这仰望星空的习惯却如同烙印般留存下来。每一次仰望,都提醒着他“从何处来”,以及“为何而战”。
夜风带来清冷湿润的气息,还有一丝厚重沉稳的土腥味。
楚萧没有回头,但契约链接中传来的、如同大地脉动般沉稳的气息,让他知道是谁来了。
厚土女帝姜璃。
她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露台一侧,距离楚萧约莫五步之遥。暖金色的脸庞在星光下显得柔和,赭石琥珀金提花云锦袍裙宽袖垂落,宽幅玄黄腰带上的戊土神晶散发着温润厚重的玄黄光晕(戊土神光),在她脚下形成一圈凝实的光环,仿佛与脚下这方混沌源石露台融为一体。她没有说话,只是同样微微仰头,望着那无垠的星河,沉稳如山岳的气息带着一种无声的陪伴。
紧接着,一股静水流深、带着深海微咸的气息悄然弥漫。
玄水女帝洛澜悬浮离地寸许,出现在露台另一侧。深海墨蓝渐变的长发流淌着星辉,墨蓝渐变的“玄水天绡”帝袍上,流动的月白与银灰波纹在星光下更显深邃神秘。她腰间悬着的玉净瓶佩随着呼吸微微荡漾,悬浮九水珠的归墟之泪项链折射着星辰的清冷光芒。她静立无言,深邃如渊的眼眸同样望向星空,如同暗夜中沉静的深海,包容万物。
最后,是一缕清新蓬勃、带着草木芬芳的生机。
青木女帝沐瑶莲步轻移,裙摆拂过混沌源石地面,几株嫩绿的星辉草瞬间破石而出,舒展叶片,点缀上细碎的星光。墨绿帝袍上的叶脉银纹流淌着柔光,松散盘起的发髻间缠绕的藤蔓上,几朵发光的灵花悄然绽放,映衬着她暖玉白的肌肤。她走到楚萧身边稍近一点的位置,没有看他,目光也投向那片璀璨,墨绿的眼眸里映照着星河,疏离如神只俯瞰,却又带着生命独有的温柔。
三位女帝,三种截然不同的本源气息,在此刻的星空下,却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和谐与宁静。她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陪伴。
星河流转,无声地倾泻着亘古的光芒。
良久,楚萧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带着矿工特有的直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真亮啊……比矿道顶漏下的光点,亮太多了。”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这片星空诉说,“那时候……就觉得,能活着看到真正的天,该多好。”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带着星辰凉意的空气,目光依旧没有从星河移开,声音却沉凝了几分:
“现在,天是看到了,很大,很亮……可要守住它,守住这殿里的人,守住……你们……”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比在矿底下,顶着塌方往前爬……难太多了。”
这是楚萧第一次,在她们面前,如此直白地袒露内心深处对那即将到来的“十方归源”仪式的忧虑。这并非力量不足的恐惧,而是源于矿奴对“拥有”后“失去”的刻骨敬畏。他拥有过太少,所以更害怕守护不住眼前这来之不易的一切——这个家,以及家中的人。
“仪式……若不成……” 他最终没有说出那个最坏的结果,但声音里那份沉甸甸的、几乎要压垮脊梁的责任感,却清晰地传递了出来。他瘦削挺拔的身形在星辉下,左肩习惯性地微低,仿佛在无形中扛着整个玄黄界的重量。
沉默。
露台上只有星河流淌的声音。
然而,契约链接深处,却掀起了无声的惊涛骇浪!
一股厚重、温暖、如同大地母亲怀抱般的力量率先涌来,带着磐石般的坚定与无言的包容——那是姜璃!她脚下戊土神光的光晕无声地扩大了一圈,温暖的光晕仿佛要将楚萧也笼罩进去。她暖金色的脸庞转向楚萧,眼神里是山岳般的沉稳,仿佛在说:大地永在,何惧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