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来,”左冷禅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最终裁决般的冷酷,“我更加不能留你在世上了。一个掌握了五岳剑法精髓,更怀有一统五岳野心的华山掌门,活着,便是对我嵩山霸业最大的威胁!”
森然的杀机如同潮水般涌来,岳不群身处其间,衣衫褴褛,血迹斑斑,身形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便会被这无尽的寒意彻底吞噬、粉碎。然而,面对这赤裸裸的死亡宣告,他脸上却浮现出一种奇异的平静,那是一种耗尽所有、再无余力、坦然接受结局的释然。
“呵……”岳不群轻轻笑了一声,带着血沫,声音微弱却清晰,“技不如人,今日死在你的镇岳剑之下,岳某……无话可说,死亦不冤。”
他艰难地抬起手,再次抹去唇边不断溢出的鲜血,目光却依旧顽强地、直直地看向左冷禅那双冰封的、杀意已决的眼睛。
“只是……”他顿了顿,仿佛在凝聚最后的精神与气力,要将这句话烙印在空气之中,烙印在左冷禅的心头,“岳某身死之前,尚有最后一言,请左师兄……记住了。”
左冷禅眉头微蹙,冰封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流转的剑光稍稍一滞,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说。”
岳不群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胸腔破碎的杂音,但他的眼神却在那一刻变得异常锐利和明亮,如同回光返照的星辰,死死钉在左冷禅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别以为……只要杀了我岳不群,你左冷禅,便能毫无阻碍地……统一五岳剑派了!”
话音落下,并不激昂,却带着一种笃定的、预言般的沉重。仿佛这不是一个将死之人的无奈诅咒,而是一个基于对人性、对时势深刻洞察后,得出的冰冷结论。
这句话,像一根无形的冰刺,并非刺向肉体,而是直指左冷禅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霸业核心。
左冷禅那万年冰封般的面容,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岳不群的话语,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深处或许连自己都未曾仔细审视过的一丝隐忧。
但紧接着左冷禅骏冷的眼神倏然一挑,那冰封的瞳孔中仿佛有寒星炸裂,射出两道混合着傲然、讥诮与绝对自信的光芒。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倚靠在山石上,气息奄奄却仍试图以言语撼动他心志的岳不群,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哦?”左冷禅的声音依旧带着那股挥之不去的寒意,但此刻更添了几分掌控一切的睥睨,“岳师弟,死到临头,还想以这等虚言妄语,乱我心神么?”
他微微昂首,目光仿佛穿透了思过崖的岩壁,扫视着整个五岳剑派的山河版图,语气不急不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论断:
“五岳掌门?泰山天门子,刚愎自用,资质有限,空有一身蛮勇,却不通权变,守成尚且勉强,进取更是笑话。其门下弟子,良莠不齐,早已被我渗透如筛,只需时机一到,泰山派翻手可定。”
“南岳衡山莫大先生,”左冷禅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但更多的则是一种基于实力对比的优越,“‘潇湘夜雨’,剑法或许别有蹊径,神秘难测。可惜,其人疏懒,只知寄情音律,不懂经营门派,衡山派在他手中,不过是苟延残喘,维持门面罢了。他一人之剑,或许能令我侧目,但一派之势,却不足为虑。”
“北岳恒山,”他提到这群尼姑时,语气中的轻蔑几乎不加掩饰,“一群方外之人,妇人之仁,只知吃斋念佛,讲究什么慈悲为怀,毫无远大志向,更不识时务。她们那点微末伎俩,结成剑阵或可自保,但想阻我大势?螳臂当车而已。”
他的目光最终重新落回岳不群身上,那审视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冰锥,要刺穿岳不群所有的伪装与底蕴。
“五岳之中,唯一能与我左冷禅一较高低者,唯你岳不群一人而已!”
这句话,从左冷禅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对于对手价值的最终确认,也带着一种即将亲手将这价值摧毁的快意。
“你有实力,”左冷禅缓缓道,目光扫过地上那五柄虽已黯淡,却依旧残留着惊世锋芒的长剑,“这‘五岳朝宗剑’,若非你身受重伤,内力不济,今日之战,胜负犹未可知。你华山武学底蕴之深,确实超出了我之前的预估。”
“你更有志向,”他继续剖析,如同在点评一件即将破碎的艺术品,“或者说,野心。你隐藏得很好,‘君子剑’之名响彻江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但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我左冷禅!你与我,本质上是同一种人!我们都看到了五岳分散的弊端,都渴望将那分散的力量凝聚起来,铸就一个足以抗衡少林、武当,甚至一统江湖的庞然大物!”
“然而,”左冷禅话锋一转,语气中的杀意再次凝聚,比之前更加浓烈,“你华山派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二十年前那场内斗带来的——人才凋零!偌大华山,除了你岳不群,竟无一人可独当一面!这,本是你最大的桎梏,也是我此前虽忌惮你,却并未将你视为心腹大患的原因。”
说到这里,左冷禅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其中翻涌着对岳不群近年来一系列动作的重新评估与深深的警觉。
“但是,岳不群……你最近几年的所作所为,让我彻底改变了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