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岳不群并未在意。开州城内,这样的寻常妇人随处可见。
然而,没过多久,当这个提着菜篮子的瘦小女子第二次以几乎相同的路线和姿态,再次从他眼前匆匆走过时,岳不群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有点意思……”他心中暗道,但依旧按兵不动,只是端起茶杯,借着眼角的余光,更加留意起这个行为有些异常的女子。
当那女子第三次出现在他视野中,依旧提着那个似乎没什么变化的菜篮子,依旧是一副焦急寻找什么的模样时,岳不群几乎可以肯定了——此人绝非寻常买菜妇!
他的观察力何等敏锐,立刻注意到了几个关键细节:
一是菜篮子空空如也:她来回走了三趟,若是真来买菜,篮子里多少该有些东西,但她的篮子始终是空的,或者说,里面的东西并未增加。
二是行为目的异常:她不像其他妇人那样在摊位前停留、挑选、讨价还价,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两旁的货物上,而是不断地东张西望,目光在人群中快速穿梭,那神态,分明是在找人!
三是身形特征:此女虽然穿着宽大的粗布麻衣试图遮掩,但岳不群还是能看出其身形颇为纤细。而且,仔细看她的身高,在女子中算是相当高挑的,约莫有五尺一寸(约1.65米)左右。
这最后一点关于身形的观察,让岳不群心中猛地一动!
“身高五尺一二,体态纤细,不足百斤……”这几个特征,与他之前在失窃库房外,根据脚印推断出的那个飞贼“一阵风”风无影的形象,高度吻合!
唯一的、也是最大的矛盾点在于——眼前这是个“女子”,而他推断风无影是“男性”!
“难道……跟踪我的,就是这个‘一阵风’?”岳不群心中狐疑骤起,“可他为何要跟踪我?是因为我参与了调查他的案子?还是另有图谋?”
他再次仔细打量那个仍在不远处假装徘徊的“女子”。虽然其穿着、步态都在极力模仿女性,但某些细微之处,比如肩膀的宽度、走路的姿态(尽管刻意扭捏,却仍有一丝不协调的僵硬),以及偶尔抬头时露出的脖颈线条……都隐隐透出一股不属于女性的感觉。
“莫非……是男扮女装?”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岳不群的脑海!
是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身形特征如此吻合,而性别却对不上!此人为了躲避官府的搜查,或者为了方便行事,故意扮作女子,混淆视听!
“若真是他,这蹩脚的跟踪技巧和此刻这不算高明的伪装,倒也符合一个初出茅庐、试图用非常规方式‘历练’自己的年轻高手形象……”岳不群越想越觉得可能。如果跟踪者是他,而非那恐怖的黑衣人组织,那危险性就大大降低了。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岳不群决定主动出击,引蛇出洞。
他不再枯坐等待,而是伸手招来伙计结了茶钱,然后状似无意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便朝着与府衙方向相反、一条相对僻静些的巷口走去。他故意放慢了脚步,身形在人群中若隐若现,既给了对方再次发现并跟上来的机会,又确保自己处于一个可以随时应对突发状况的位置。
果然!
他刚刚走出不到二十步,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便再次清晰地从身后传来!他借助巷口一个卖杂货的摊子那擦得锃亮的铜壶反射,清晰地看到那个提着菜篮子的“瘦高女子”,正有些慌乱地、却又目标明确地朝着他这边跟了过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果然是你……”岳不群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没有立刻回头,也没有加速离开,而是不紧不慢地转入了那条相对僻静的巷子。巷子不深,但两侧是高墙,尽头是一处堆放杂物的死胡同。这里,正是“聊天”的好地方。
他倒要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疑似“一阵风”风无影的年轻人,费尽心思跟踪他这位华山掌门,究竟意欲何为。
果然,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巷口光线一暗,那个提着菜篮子、男扮女装的瘦高身影便急匆匆地跟了进来。他显然没料到岳不群会走进一条死胡同,乍一看到巷子尽头堆放的杂物,脚步猛地一顿,包裹在头巾下的脸上虽看不清表情,但那瞬间僵直的身体和骤然收缩的瞳孔,已然暴露了他心中的惊惶。
“糟糕!被发现了!”
他心中暗叫一声,反应倒也不慢,毫不犹豫地立刻转身,就要朝着巷外窜去!
然而,岳不群既然布下此局,又岂会让他如此轻易脱身?
就在那“女子”转身欲逃的刹那,岳不群原本看似松弛的身形骤然启动!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一个箭步便已跨过数丈距离,右手呈爪状,带着一股并不凌厉却异常精准的吸扯之力,直取对方的后心要穴!这一抓,岳不群并未动用全力,意在擒拿而非伤人,速度却快如闪电。
那男扮女装之人听得身后风声骤起,心下大骇,也顾不得再掩饰身份,腰肢猛地一扭,使出一个类似“铁板桥”却又更加诡谲灵动的身法,间不容发地避开了岳不群这志在必得的一抓!动作之敏捷,变招之奇诡,远超寻常江湖人士。
“咦?”岳不群轻咦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此人果然有些门道,这身法绝非寻常路数。
一击落空,那“女子”更不迟疑,借着扭身避开的力道,双足在地上猛地一蹬,身形便如一片毫无重量的羽毛般轻轻一跃,竟直接拔地而起,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旁边一户人家的屋顶之上!
他站在屋顶,回头看了一眼巷中的岳不群,眼神中带着一丝惊魂未定和几分得意,显然对自己的轻功极有信心,认为只要上了房,对方便奈何不得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