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峡的血腥气尚未在“炎耀营”上空完全散去,但营地的气氛已然不同。
残存的三百多名士卒,虽然大多带伤,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里曾经的惶惑与麻木已被一种坚毅和锐利取代。他们默默地清理着战场痕迹,擦拭着从陷阵营尸体上扒下、勉强可用的皮甲和兵刃,动作间带着一种经历过生死考验后的沉稳。
这一战,代价惨重。近半袍泽永远留在了那条狭窄的谷道。但活下来的人,如同被烈火淬炼过的精钢,真正凝聚成了陆炎所需要的“魂”。韩青因侦察、传讯有功,被正式提拔为军侯,统领全部斥候与一队战兵。王猛断后死战,勇毅可嘉,亦升为军侯,独领一队。
陆炎的伤势因为强行出手而反复,咳血数日,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但无人再敢因此轻视他分毫。那日他浴血死战、戟慑陷阵营的身影,已深深烙印在每个“炎耀营”士卒心中。他的命令,如今在营中畅通无阻,拥有着绝对的权威。
曹操的犒赏很快到来,足额的粮草、崭新的兵甲、甚至还有百匹战马,源源不断送入营中。同时,曹操亲自出面,严厉申饬了夏侯楙,并将其调离中军,送往后方历练。曹仁、曹洪等人虽未受明面责罚,但也受到了曹操的私下警告,暂时收敛了许多。
表面上看,“炎耀营”获得了难得的平静与发展期。
陆炎却没有丝毫放松。他深知,这平静是建立在虎牢关前震落画戟的余威和落雁峡血战的惨烈之上的。吕布的仇恨不会消弭,只会随着时间发酵。曹营内部的忌惮也只是暂时被压制。而那个来自汉室的“羽林中郎将”任命,更像是一道无声的催命符,将他与那个漩涡中心捆绑得更紧。
他必须尽快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根基,而不是永远依附于曹操,做一个看似风光、实则无根的客将。
深夜,主帐内灯火通明。
陆炎披着外袍,站在一张简陋的九州舆图前,目光逡巡。戏志才坐在一旁,慢悠悠地品着茶,看着他。
“文若先生(戏志才),”陆炎开口,声音因伤势而略显沙哑,“依你之见,天下之大,何处可容陆某暂且栖身,以图后进?”
戏志才放下茶盏,目光落在舆图上,手指轻轻点过几个地方:“兖州乃曹公根本,豫州四战之地,徐州陶谦老迈,其子无能,然有刘备客居,亦非善地。青州黄巾肆虐,民不聊生……至于河北,袁本初势大,非良主,亦非易与之辈。”
他说的都是现状,却并未给出明确答案,显然也在观察陆炎的志向。
陆炎的手指,最终落在了兖州、豫州与徐州交界的一片区域,那里标记着几个小城和一片广袤的山脉——芒砀山区域。
“此地如何?”陆炎问道,“地处三州交界,权责模糊,黄巾余孽、流寇山贼盘踞,官府势力薄弱。向东南可望徐州,向西可联豫州,向北则背靠曹公根本,进退皆有余地。”
戏志才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赞赏:“统领好眼光。此地确是三不管地带,混乱,却也意味着机会。若能在此立足,剿匪安民,暗中积蓄力量,确是一条潜龙升渊之路。只是……此地民风彪悍,匪患严重,想要站稳脚跟,并非易事。”
“乱世之中,何处是易事?”陆炎淡淡道,“混乱,才是我等崛起之机。匪患?正好用来练兵,以战养战!”
他心中已有规划。依附曹操是权宜之计,但绝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此。他需要一块真正由自己掌控,能自主发展、生产、征兵的地盘。芒砀山区域,混乱而贫瘠,正是不引人注目,又能磨砺军队的绝佳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