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下去,但森然的杀气让整个大堂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那税吏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言。
“徐逸。”
“属下在!”
“安民告示,即刻去拟。用大白话写,让识字的人念给所有人听。我要在午时之前,看到告示贴遍全城大街小巷!”
“遵命!”
命令一道道发出,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转动。赵云领命而去,整顿军务,布置城防。徐逸则带着几名小吏,兴奋又紧张地开始草拟文书。
接下来的几天,偃师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
军营校场之上,喊杀震天。赵云治军极严,降卒被打散编入各营,与新兵一同接受高强度的体能、阵型与纪律训练。偶尔有桀骜不驯者试图闹事,直接被当众军法处置,毫不留情。同时,军营每日三餐,虽不奢华,却能让士卒吃饱,且有肉腥,军饷亦开始按新标准足额发放。严格的纪律与实实在在的待遇,迅速凝聚着军心。
街头巷尾,粥棚前排起了长队。当热腾腾的粟米粥真的分发到面黄肌瘦的贫民手中时,许多人捧着破碗,激动得热泪盈眶。平价粮店的开张,更是稳住了市面,遏制了奸商趁乱抬价。那白话写就的安民告示,被识字的人大声诵读,关于免税、垦荒、限租的消息,如同春风般吹遍了城市的每个角落,也吹入了城郊的田间地头。
希望,开始在底层百姓心中萌芽。陆炎的名字,不再仅仅是那个勇悍无比的杀神,更蒙上了一层“仁义”的光环。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城西,李府。密室之中,烛火摇曳。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家主李永丰,一个身材肥胖、眼神阴鸷的中年人,狠狠地将茶杯摔在地上,“免税?他拿什么养军?限租?他这是要断我们的根!”
“李公息怒。”旁边坐着的是城北张家的家主张贲,相对瘦削,眼神更为狡黠,“此子行事霸道,且有赵云相助,武力强横,不可力敌。”
“难道就任由他胡作非为?”李永丰低吼道,“我已收到洛阳方面密信,牛辅将军不日即将率大军前来!只要我们里应外合……”
“里应外合?”张贲冷笑一声,“李公,别忘了郝萌是怎么败的!陆炎此人,用兵诡诈,军纪森严,我们那点私兵,怕是刚有异动,就会被他碾为齑粉。届时,别说家产,性命都难保!”
“那你说怎么办?”
“等。”张贲眯起眼睛,“牛辅大军到来,必有一场恶战。我们只需暗中囤积粮食,串联各家,暂避其锋。若陆炎胜,我们便暂且隐忍,伺机而动。若牛辅胜……我们便是功臣!另外,那些泥腿子不是高兴吗?派人去散播消息,就说陆炎此举不过是收买人心,等站稳脚跟,定然横征暴敛,还要强征壮丁去送死!乱其民心,也是功劳一件!”
类似的密谈,在偃师几家豪强府邸内悄然进行着。陆炎的新政,触动了他们最根本的利益,仇恨的种子已然埋下。
郡守府书房内,陆炎听着陈午的汇报。
“……李家、张家近日频繁暗中接触,其庄园私兵确有异动,但规模不大。市井间已有流言,诋毁将军新政。”
陆炎面无表情,手指在地图上划过:“盯紧他们。若有确凿证据证明其与城外勾结,或试图煽动大规模民变,立即来报。至于流言……”他顿了顿,“让徐逸组织些人,将我们已实行的举措,以及未来规划,更详细地宣讲出去。百姓不傻,谁让他们吃饱饭,他们心里有杆秤。”
“诺!”
陈午退下后,陆炎走到窗边,望向西边洛阳的方向。内部隐患已现,外部强敌将至。他知道,牛辅的到来,才是真正的考验。守住了,偃师才算真正立足。守不住,一切皆是镜花水月。
“法治、民心、强军……根基已初步打下。”陆炎低声自语,眼神锐利如鹰,“接下来,就看这把火,能烧得多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