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的攻防战,已然超越了单纯的城池争夺,演变成了一场意志与鲜血的残酷熔炉。曹仁像是输红了眼的赌徒,将越来越多的筹码压上赌桌,昼夜不停地发动猛攻。城墙在多日的摧残下,已是满目疮痍,多处出现险情,守军不得不冒着箭雨,用门板、沙袋甚至阵亡同袍的遗体,去填补那些被投石机砸出的缺口。
赵云身上的创伤又添了几处,甲胄破损,却依旧如同定海神针,在最危险的城段浴血搏杀。他的亮银枪因为杀戮过多,枪缨已被血块板结,舞动时带着暗红色的风。庞统更是数日未曾合眼,嗓音嘶哑得几乎说不出话,全靠手势和书写命令指挥。他组织起城内所有能动弹的人,包括轻伤员、老弱妇孺,组成了一支庞大的后勤队伍,运送物资、救护伤员、烧煮金汁、拆屋取石…彭城,已然全民皆兵。
“将军!西城角楼被巨石砸塌,曹军上来了!”一名浑身是血的校尉连滚爬爬地冲到赵云面前。
赵云二话不说,提枪便冲向西门。只见那段城墙塌陷出一个巨大的豁口,曹军士兵正如同蚂蚁般蜂拥而上,与守军展开惨烈的白刃战。赵云怒吼一声,如同白色旋风卷入战团,枪影过处,曹军人仰马翻,硬生生将涌上来的敌军又逼退了数步。
“快!用拆下来的房梁,给我堵住缺口!火油!把火油泼下去!”庞统嘶哑的声音在后面指挥着,人群奋力将粗大的木梁推向缺口,同时将滚烫的火油倾泻而下,随即引燃,瞬间在缺口处形成了一道火墙,暂时阻隔了曹军的攻势。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彭城的防御,已然到了极限。箭矢即将告罄,滚木礌石所剩无几,连拆毁的房屋材料都快用尽了。最可怕的是,守军的有生力量在急剧消耗,每一个熟悉的面孔倒下,都让幸存者的心头蒙上一层更深的阴影。
寿春,行辕。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彭城每日传来的战报,字字泣血,句句惊心。陆炎看着地图上那座被重重红圈标记的孤城,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那无形的绳索越勒越紧。
“主公,彭城…恐怕撑不过十天了。”荀谌的声音带着沉痛,“曹仁不计伤亡,我军伤亡已过半,物资殆尽…若再无援军,城破…只在旦夕之间。”
庞统(因轮换回寿春商议要事)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却依旧不肯放弃:“不能放弃!彭城若失,则我军北上门户洞开,江淮震动,此前一切努力皆付诸东流!主公,必须再想办法!”
陆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封的决然:“传令徐逸!”
“属下在!”徐逸立刻应声。
“停止一切非必要的江淮工程,包括部分水利修缮、官学营造!将所有能调集的工匠、民夫、物资,全部用于打造军械,尤其是箭矢、甲胄!库存粮草,除保证基本民需外,优先供应军前!我要在五日内,看到一支满载军资的船队,能够出发!”
“这…主公,如此一来,江淮新政恐将停滞,甚至可能引发民怨…”荀谌担忧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陆炎断然打断,“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彭城失守,要这新政何用?执行命令!”
“诺!”徐逸咬牙领命。
“庞统!”
“统在!”
“你立刻返回彭城!”陆炎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告诉子龙,也告诉所有守城将士,我陆炎,与他们同在!援军和物资,已在路上!让他们再坚持最后五天!五天之后,若援军不至,我陆文韬,亲提寿春之兵,与彭城共存亡!”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这几乎是赌上了全部身家性命!
“主公!不可!”荀谌急忙劝阻,“寿春乃根本,若主公轻动,万一有失…”
“没有万一!”陆炎目光如炬,扫过众人,“彭城若破,寿春独木难支!此战,已无退路!要么,我们守住彭城,杀出一条生路!要么,便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