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筹措钱粮之猛药(2 / 2)

严起恒提出的这四项短期搞钱的策略,除保城捐,向桂林老百姓征钱粮之策不会同意之外。

其他四策中他想到除专营盐铁之策外的剩余三策。

原本今天的想法就是先试探这三位重臣的态度,之后准备派马吉翔带锦衣卫去执行,徐啸岳监督。

这个时代老百姓过得已经很苦,他实在下不了手。

但对于富不仁的豪强以及官员寺庙等下手心中则毫无压力。

钱粮大多数都在这些人或势力的手中,若是能将这些人手中的财富积累起来,除了桂林防务所需,自己的新军计划也可以展开。

原本以为自己心中所想会遭到两位文臣的反对。

没想到户部尚书严起恒提出的猛药更狠。

朱由榔再看向严起恒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欣赏。

“不过,严起恒应该知道短期筹措钱粮,不可强制征收百姓钱粮,否则肯定会激起民变,但严起恒将这一条仍然加上是几个意思?”

一瞬间,朱由榔的目光变得狐疑起来。

就在此时,严起恒似是察觉到朱由榔的目光,转头看向朱由榔。

二人目光交汇,朱由榔读懂了严起恒的意思。

“好一个老狐狸!”朱由榔心中暗道。

此时瞿式耜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陛下,严大人,其一,百姓膏血已竭,安能再堪此重负?

陛下居於深宫,或未知民间之惨状。臣终日奔走于城防,所见所闻,触目惊心!桂林百姓,连年经受战乱、溃兵、徭役之苦,早已是室如悬磬,野无青草。

中户之家,已难得一饱;下户贫民,鬻儿卖女者比比皆是!此时再行“户捐”,即便是劝谕,到了胥吏手中,必定层层加码,鞭扑催逼。这哪里是“捐”,分明是夺其口中之食,活命之粮!我等日日言说为国为民,岂能如此盘剥百姓?

其二,名为“劝捐”,实为强派,必生民怨!

严尚书言“下户贫苦,则可免之”。此话……唉,何其天真!一旦朝廷开了“捐”这个口子,定了章程,那些如狼似虎的差役、亟需钱粮的军汉,岂会区辨谁是上户、谁是下户?

他们必定挨家挨户,敲骨吸髓!最终必然是富者设法转嫁,贫者家破人亡!届时,满城怨声载道,百姓视朝廷如寇仇,视王师如虎狼。陛下,民心若失,我等纵然守住桂林孤城,又有何意义? 岂不闻“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起恒兄! 你只道此举可聚民之财力,却未见其足以催生民变之祸啊!前朝旧事,犹在眼前!杨嗣昌辈为何功败垂成?非兵不利,战不善,实乃失尽民心!我等若效仿之,岂非重蹈覆辙?”

“陛下!臣并非迂腐,亦知无饷则兵溃。然筹饷之道,当有先后,有本末!

为何不先彻查军中空饷、严惩克扣贪墨之军官?

为何不全力清丈那些被豪强隐匿的田亩,迫使其纳粮?

为何不对那些发国难财、囤积居奇的奸商课以重税?

这些事,虽艰难无比,得罪权贵,然却是正道!是将刀口向外的强国之术!

而严尚书此策,却是将刀口向内,对准了最无力反抗、最为困苦的升斗小民!此乃剜肉补疮,疮未补而肉先溃之下下策!臣誓死反对!

臣愿捐出全部家产俸禄以充军资,亦愿率百官节衣缩食,与士卒同甘共苦!然,绝不可再向桂林百姓,加征一文钱、一粒米!

“臣泣血上奏,伏惟陛下圣鉴!”瞿式耜说到激动处,已是老泪纵横,声音哽咽。

“瞿卿平身,卿所言极是!民心乃中兴之本,根基若失,纵有雄兵百万,亦如沙上筑塔。 朕若为一时之军饷,而寒了桂林百姓之心,失了天下人之望,则有何面目自称天子,又有何资格妄谈中兴?”朱由榔适时开口。

“陛下圣明!”

瞿式耜与严起恒二人同时拜倒,只是严起恒嘴角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笑意。

“二位爱卿平身,除保城护捐之策外,其余四策,朕会派锦衣卫去做,只是此事还需户部协助,严爱卿之后和户部及内阁议一议,再拿个详细章程出来。”

“猛药之策就这么定了,严爱卿,接下来说一说你的提升赋税与财政改革的中长期策略。”

“陛下圣明,体恤民艰,臣感佩万分。速成并非长久之策,只能解一时之困。”

“然长期获得足够钱粮,那便唯有下定决心,行固本培元、正道征税之法。此法如同良医治病,去疴除根,虽见效稍慢,然一旦成功,则军饷可有源源活水,朝廷根基方可稳固。”

朱由榔与瞿式耜正襟危坐,皆是目光灼灼的盯着严起恒。

“其一,清丈田亩,此乃万世之基,亦今日第一要务!

陛下明鉴!如今并非田亩不足,而是奸猾豪强、不法胥吏上下其手,将十成良田隐匿了七八成!他们或仗功名免赋,或凭权势欺隐,致使朝廷税赋年年短缺。

臣请陛下赐臣一道严旨,简派敢作敢为之御史与户部干员,再由陛下钦点一队忠勇亲军护卫,就从桂林府始,重新丈量土地,逐丘核查,编造新的鱼鳞图册。遇有阻挠清查、隐匿田产者,无论其是何功名、有何倚仗,皆以抗旨论处,严惩不贷,其所隐田产尽数没官变卖!此事虽开罪四方,然却是扩增税基、充盈国库的根本!臣愿亲自主持,为此得罪天下豪强,亦在所不惜!”

“其二,广兴屯田,自给自足,以养战守之气。

眼下桂林周边,荒地甚多,流民亦众。臣以为当军民并举:

军屯,即可令新练之军,于操演之余,划地垦荒,种粮种菜。当年所产,即可补充本军食用,极大减轻朝廷转运之耗。

民屯,招抚流亡百姓,由官府贷予牛、种,鼓励其开垦荒地。并颁下明诏:凡新垦之地,免其三年钱粮,三年之后方许起征。如此,则流民有所归,荒地不复废,数年之后,朝廷便多一稳定税源。

陛下!此二策,皆非旦夕可成之事,处处艰难,必谤议满朝,阻挠四起。然臣深信,此乃中兴正道,别无他途!

臣不敢惜身,唯请陛下赐臣专断之权,并遣一军护持。臣愿立军令状,一年之内,若不能使朝廷粮饷窘境稍有缓解,臣甘愿伏斧钺之诛,以谢陛下!

臣愚钝之言,皆出自肺腑,伏惟陛下圣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