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有外遇了?王姐压低声音,现在的小姑娘可不要脸了,专挑有家室的下手...
不是。林晓打断她,就是我们...不合适了。
王姐一脸不信:哪有十全十美的婚姻?我跟我家那口子年轻时天天吵,现在不也过来了?晓晓啊,离婚的女人贬值啊,尤其还带个孩子...
林晓突然想起母亲常说的话。她放下杯子:王姐,我先回去工作了。
下班时下起了雨。林晓站在银行门口,看着雨水在地面溅起无数水花。手机响了,是母亲。
晓晓,你早上说有事要谈?母亲的声音透着不安。
林晓看着雨中模糊的街景:妈,我决定和陈志离婚。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晓以为信号断了。然后传来母亲颤抖的声音:你现在回来一趟。马上。
母亲的家还和二十年前一样,只是家具更旧了。墙上的照片里,小林晓穿着红色连衣裙站在父母中间,三个人都在笑。那是他们最后一张全家福。
为什么?母亲单刀直入,眼睛红得像哭过。
林晓摩挲着茶杯:过不下去了。
什么叫过不下去?母亲声音尖锐起来,他打你了?出轨了?赌博了?
没有。只是...不爱了。
母亲冷笑,婚姻是过日子,不是演偶像剧!你以为我和你爸当年是因为不爱了才离婚的吗?
林晓猛地抬头:那是为什么?
母亲愣住了,随即避开她的目光:总之你不能离婚。小雨还小,你不能让她走你的老路!
我的老路?林晓放下茶杯,妈,你知道我小时候最怕什么吗?怕你半夜哭,怕同学说我没爸爸,怕你因为加班累倒在沙发上...但我最怕的是,有一天我会变成你这样——为了孩子牺牲一切,然后怨恨所有人。
母亲的脸色变得惨白:你...你恨我?
林晓握住母亲颤抖的手,我只是不想小雨经历这些。在一个没有爱的家里长大,比单亲更可怕。
母亲抽回手,声音突然苍老了许多:你婆婆知道吗?
陈志应该告诉她了。
造孽啊...母亲喃喃道,她身体那么差,受得了这个打击吗?
林晓想起婆婆的心脏病。一丝愧疚浮上心头,但很快被更强烈的决心压下去——她不能因为愧疚继续这段婚姻。
回家路上,雨停了。林晓的手机不断震动,陈志发来一连串消息:
我妈住院了。
医生说受了刺激。
你满意了?
然后是几张照片:婆婆躺在病床上,手臂连着输液管,陈志和姐姐陈芳守在两侧。最后一条写着:小雨我接走了,在我姐家住几天。你冷静冷静。
林晓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没有回复。她转向前往医院的方向,却在公交站前停住了脚步——她去能说什么?道歉然后收回离婚决定吗?
家里的寂静令人窒息。小雨的拖鞋整齐地摆在鞋柜旁,粉色的小书包不在挂钩上。林晓走进女儿房间,发现床上的玩偶少了一个——小雨每晚必抱的兔子不见了。
她坐在小雨床边,拿起枕头上的一根长发。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李雯:晓晓,陈志刚联系我,说他不同意协议离婚。如果你坚持,他要求小雨的抚养权。
林晓的血液瞬间凝固。抚养权?陈志连小雨的班主任姓什么都不知道!
别担心,李雯继续说,以你的条件和孩子的年龄,法官极可能判给母亲。但他这个态度,可能要打持久战了。
挂断电话,林晓打开电脑搜索离婚抚养权官司。无数网页跳出来,其中一个标题刺痛了她的眼睛:《单亲妈妈如何平衡工作与孩子》。
门锁转动的声音惊得她差点跳起来。陈志走了进来,手里拎着超市购物袋。
我买了菜。他说,语气平静得仿佛早上没发生过争吵,小雨想你了,明天我去接她回来。
林晓警惕地看着他:为什么突然...
我们谈谈。陈志放下袋子,不请律师,就我们两个。
他走进厨房,开始往外拿食材:小雨爱吃的虾仁,林晓喜欢的芦笋,甚至还有一瓶红酒。林晓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这个结婚八年从未主动做过饭的男人笨拙地洗菜。
我来吧。最终她说,接过他手中的芦笋。
陈志没有争抢,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她。林晓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某种无形的重量压在她肩上。
我找了份兼职。他突然说,晚上可以接小雨放学,周末也能带她。
林晓手中的刀停顿了一下:为什么?
证明我能做个好父亲。陈志的声音很低,林晓,给我半年时间。如果我还是不合格,我...我同意离婚。
半年。林晓算了一下,那时小雨正好放寒假,不会影响学期中。她转身面对陈志:为什么突然改变?
陈志低头看着地板:我妈说...她说我太像我爸了。
林晓惊讶地挑眉。婆婆从不提起早逝的丈夫,她只知道那是个不顾家的男人。
我爸走的时候,我十岁。陈志的声音有些哑,我记得他最后一次送我上学,说周末带你去钓鱼。然后他就再没回来。
林晓从未听陈志提起这段往事。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不想成为他。陈志抬起头,眼里有林晓从未见过的东西,至少...让我试试。
窗外,路灯一盏盏亮起来。厨房里,两个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几乎要碰到一起,又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林晓转身继续切菜,心跳得厉害。她想起李雯的话,想起小雨期待爸爸送她上学的表情,想起母亲含泪的眼睛。
半年。六个月。一百八十天。
足够让一个习惯改变,还是只会延长痛苦?
刀锋落在案板上,发出规律的声响。陈志站在她身后,呼吸声清晰可闻。在这个普通的傍晚,在这个堆满柴米油盐的厨房里,林晓感到自己站在某个看不见的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