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士,您和孩子的安全是目前的首要任务。社工那边会提供临时住所和支持。关于您的护照问题,我们会联系领事馆协助补办。至于王先生您的签证……”陈律师看向王建国,语气略带歉意,“由于您持旅游签证入境,却涉及了案件且需要长期治疗,后续可能需要申请延期或者转换身份,这个过程会比较复杂,但我们会尽力协助。”
王建国听得似懂非懂,只模糊明白他们暂时安全了,那个畜生被抓起来了,女儿可以离婚了。这就够了。他艰难地点点头,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响表示感谢。
陈律师又交代了几句,留下名片,便带着助手离开了。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王瑶坐回床边,看着父亲苍老憔悴却终于透出一丝生气的脸,泪水依旧止不住。但这泪水,似乎不再仅仅是因为痛苦和恐惧。
“爸……”她哽咽着,声音低哑,“……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王建国摇摇头,用尽力气,反手轻轻回握了一下女儿的手。动作轻微,却传递着千言万语。
窗外,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过了一会儿,护士进来查看输液和仪器。之后,病房门又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艾瑞克的小脑袋探了进来,大眼睛怯生生地望向里面。一个穿着马甲、挂着证件牌的社工温和地跟在他身后。
“o? Grandpa?”艾瑞克小声叫着。
王瑶立刻站起身,迎过去:“艾瑞克!”
孩子扑进母亲怀里,紧紧抱住她。社工站在门口,微笑着没有进来打扰。
艾瑞克从母亲怀里抬起头,看向病床上的王建国,小声问:“Grandpa… better?”(爷爷……好点了吗?)
王建国看着外孙,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因为疼痛而显得有些扭曲。他极其缓慢地、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艾瑞克像是松了口气,从社工带着的小书包里,拿出了一张新的画。画面上依旧是三个小人,两个高的,一个矮的,但不再是站在尖顶房子前,而是手拉手站在一片绿色的草地上,天空有一个大大的、金色的太阳。太阳笑得格外灿烂。
他把画举起来,给王建国看。
王建国看着那幅画,看着那金色的、灿烂的太阳,浑浊的老眼里,一点点泛起微弱的光亮。
尽管前路依旧漫长——法律的博弈,身份的困境,身体的康复,母女二人内心深处需要长时间愈合的创伤……
但此刻,在这间安静的、弥漫着消毒水味的异国病房里,那轮金色的、稚嫩画笔描绘出的太阳,终于艰难地、穿透了笼罩这个家庭长达二十年之久的、厚重阴冷的云层。
投下了第一缕,微弱却真实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