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木板上的阳光(665)(2 / 2)

“快给建军打电话!”

七嘴八舌的关切声中,秀英仍握着木板的另一端。她看着眼前的老人——他眼神惶恐,像做错事的孩子被发现,嘴唇哆嗦着,却还倔强地不肯松手。

“没事没事,”秀英对众人说,“板子薄得很,跟纸片似的。”她试着放松语气,“老爹跟我闹着玩呢。”

这话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些。王大嫂上前一步,柔声说:“刘老爹,我那儿蒸了桂花糕,甜着呢,去尝尝?”

老人不动,只是盯着秀英。

秀英轻轻松开手。木板垂落,老人踉跄了一下。就在这时,刘建军满头大汗地冲进来,工作服上还沾着水泥灰。

“爸!”他一把抱住老人,转头对秀英连声道歉,“姐,对不住,工地上……”

“不碍事。”秀英摆摆手,弯腰捡起那块木板。很轻,表面粗糙,确实伤不了人。

建军的眼眶红了:“最近病情重了,总记得三十年前的事……那会儿我娘管得严,不让他抽烟。”

秀英若有所思。她走到货架前,拿了包最便宜的烟——不是老人要的那种,但味道相近。她拆开包装,抽出一支,递到老人面前。

“老爹,烟来了。”她的声音很轻。

老人怔怔地看着那支烟,颤抖着手接过。建军想阻止,秀英用眼神制止了。

“就这一支。”她说。

老人把烟凑到鼻尖闻了闻,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那支烟他没有点燃,只是紧紧攥在手里,像攥着什么宝贝。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带着理解的叹息。王大嫂真的端来了桂花糕,赵师傅帮忙扶老人坐下,小张则麻利地收拾起被碰乱的货架。

建军付烟钱时,秀英推了回去:“算我请老爹的。”

黄昏时分,巷子恢复了平静。斜阳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秀英站在店门口,看着建军搀扶父亲慢慢走远的背影。老人手里还攥着那支烟,偶尔举起闻一闻。

她想起自己的父亲,去世前也糊涂过一阵,总把她认成早已嫁人的妹妹。那时她不懂,常为此生气落泪。现在她明白了,记忆会迷路,但情感不会。那些深植心底的渴望与恐惧,总会以某种方式表达出来——哪怕是通过一块薄薄的木板。

第二天,秀英在店门口挂了块小黑板,用彩色粉笔写上:“代保管香烟——家属可预付,每日限量。”巷子里几个有类似情况的家庭看到后,都来找她商量。

刘老爹还是常来,有时清醒,有时糊涂。秀英备了个搪瓷杯,老人来时便给他泡茶,放两块冰糖。他坐在店门口的小凳上,看巷子里人来人往,偶尔喃喃自语,秀英就应和几句。

深秋的阳光变得稀薄而珍贵。当它穿过巷子,照在那些斑驳的墙面上时,一切都变得柔和。包括记忆的裂痕,包括生活的粗粝,也包括那块曾经举起的薄木板——在时光里,它轻得如同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