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好孩子。”他轻声说。
这一幕被隔壁楼的王奶奶看见了。这个患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有时清醒有时糊涂。她颤巍巍地走过来,从兜里掏出半块饼干:
“给它,给它吃。”
两个老人,一只狗,在铁栅栏两侧完成了一场无声的仪式。
大黄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养老院的老人们开始悄悄关注起这个“不速之客”。有人偷偷留下早餐的鸡蛋,有人把午饭的排骨省下来。护理员们心照不宣,选择了默许。
但危机很快再次降临。
那是个雨天,大黄为了躲避保安,前腿被铁栅栏划伤了,鲜血混着雨水,在它金黄的毛发上晕开。陈立山看见伤口,心脏病突然发作。
救护车的鸣笛声中,他死死抓住女儿的手:“救救大黄……”
医院抢救室外,小敏终于见到了赶来的哥哥陈立国。
“不就是一条狗吗?”陈立国皱眉。
“那不是狗,”小敏红着眼睛,“那是爸活着的念想。”
陈立山住院期间,大黄每天都守在养老院的栅栏外,任凭风吹雨打。其他老人轮流给它送吃的,王奶奶甚至把自己的毛毯偷偷塞出去给它垫着。
“老陈什么时候回来?”她每天都要问好几遍。
七天后,陈立山出院归来。当他再次被推到大黄面前时,所有老人都聚在窗前默默看着。
大黄的伤已经好了,脖子上多了个新项圈——是小敏买的。
“我们商量过了,”小敏蹲在父亲轮椅前,“每周我带大黄来看你两次,但它不能留在这里,这是规定。”
陈立山看着女儿疲惫的神情,终于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那个周末,变故再次发生。大黄在来看他的路上遭遇车祸,重伤送医。
宠物医院的抢救室外,陈立山握着手杖,站得笔直。
“爸,你先回去休息吧。”小敏劝他。
老人摇头:“我就在这儿等。”
三个小时后,兽医走出来:“手术很成功,但需要静养。”
那天晚上,养老院召开了一次特别会议。以王奶奶为首的十几个老人联名请求,希望破例允许大黄在康复期间住进陈立山的房间。
“它救过老陈的命。”王奶奶难得清醒,“也救过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心。”
院长看着联名信,久久不语。
最终,在全体员工的投票后,养老院做出了建院以来第一个例外决定:大黄可以暂时入住,直到伤愈。
消息传开时,夕阳正好。金色的余晖洒在铁栅栏上,把冰冷的金属也染上了暖意。
陈立山坐在轮椅上,看着护理员小心翼翼地把缠着绷带的大黄抱进来。金毛虚弱地摇着尾巴,眼睛亮晶晶的。
小敏站在父亲身后,轻声说:“爸,下个月我休假,带你和大黄回老房子住几天。”
陈立山没有回头,只是伸手轻轻抚摸着大黄的脑袋。
窗外,其他老人都在自家窗前微笑着。在这个被铁栅栏围起来的四方天地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也许明天还有新的规定,新的困难。但此刻,阳光正好,大黄的尾巴在地板上发出轻柔的拍打声。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