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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的七日(一)(683)(2 / 2)

回家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第四天,事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早晨醒来,林晚依然什么都不想做,但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条未完成的钩织小兔子上。

她想起开始这个作品的那天,是她失业后的第一周。她告诉自己,终于有时间完成那些拖延已久的钩织项目了。起初的几天,她确实钩得很起劲,每天都能看到进展。

然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失去了动力。小兔子被弃置在角落,像她一样不完整。

中午,她破天荒地给自己煮了一碗面。不是出于饥饿,而是觉得应该这么做。吃面的时候,她注意到操作台上有一层薄薄的油污——这是她平时不能容忍的,但今天,她只是看着,没有任何感觉。

第五天,陈航回去上班了。出门前,他在林晚额头上吻了一下,这个亲昵的举动已经很久没有出现。

“我爱你。”他说,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

林晚没有回应。她不是不爱他了,只是连表达爱的力气都没有。

独自在家的这个上午,她做了一件小事——把那条雾霾蓝的连衣裙从衣柜里拿出来,挂在了门后。没有试穿,只是让它从衣柜的黑暗中解放出来,呈现在光线中。

午后,她又做了一件事——把钩织篮从角落拿到沙发旁的小几上。她依然没有继续钩织,只是让那些五彩的毛线进入视线。

这些微小的举动似乎耗尽了她全部的能量,她回到床上,沉沉睡去。

睡梦中,她看见了那个流产的孩子。是个女孩,有着和她一样的眼睛,在樱花树下奔跑,回头对她笑。林晚在梦中哭了,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

她终于明白,那种什么都不想要的感觉,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因为曾经渴望的太多——事业的成就,母亲的认可,完整的家庭,一个孩子——而这些渴望一一落空,于是心学会了不再期待,以免再次受伤。

第六天,她接起了母亲的电话。

“晚晚,你爸爸周六生日,你和陈航能来吧?”母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出人意料地没有夹杂着那些惯常的询问和建议。

“我会去的。”林晚说。

“你还好吗?”母亲突然问,语气中有种不寻常的敏锐。

林晚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太好。”

令她意外的是,母亲没有立刻给出建议或评判,只是说:“我明白了。那周六见,孩子。”

通话结束后,林晚在窗前站了很久。然后,她做了一件三天来的第一件有目的的事——开始整理家务。

这不是一时兴起的彻底大扫除,而是一种缓慢的、有条理的整理。她先收拾了卧室,然后是客厅,最后是厨房。在清理操作台时,她仔细地擦掉了那层油污。

整理的过程中,她发现了很多被遗忘的东西:她和陈蜜月时的合影,那时两人的笑容毫无阴霾;她大学时代的设计草图,充满了大胆的创意;还有那张流产前不久买的婴儿床设计图,她原本打算亲手钩织一套床品。

每一样物品都承载着一段记忆,一种期待。林晚没有扔掉任何一样,只是仔细擦拭,放回合适的位置。

傍晚陈航回家时,惊讶地发现家里焕然一新。

“你...今天感觉好些了?”他谨慎地问。

林晚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

第七天,周六,是父亲生日。

早晨,林晚起床后,走到门后,看着那条雾霾蓝的连衣裙。几分钟后,她终于把它取下,穿上了身。

镜子里的女人瘦了些,眼神里有种经历风暴后的平静。裙子很合身,雾霾蓝衬得她的肤色更加白皙。

陈航看见她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你穿这条裙子很美。”

父亲生日宴很简单,只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母亲看见林晚,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紧紧拥抱了她一下。这个拥抱很长,很长,长得足以传递那些言语无法表达的理解和支持。

回家路上,夜色已深。车窗外,城市的灯光连成一片流动的光河。

“我想重新开始钩织。”林晚突然说。

陈航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微笑:“好啊,你的作品一直都很美。”

“我还想报名参加一个设计课程,线上教学的那种。”她继续说,声音比平时坚定,“我考虑转行做自由设计师。”

“我会支持你的。”陈航说,一只手离开方向盘,轻轻握住她的手。

回到家,林晚直接走向沙发旁的小几,拿起那只未完成的钩织小兔子。她找出钩针,坐下来,开始工作。

一针,一线,一圈,一圈。

陈航坐在她身边,没有看电视,没有看手机,只是静静地陪着她,看着那只小兔子在她手中逐渐完整。

当最后一只耳朵完成,林晚轻轻捏着这只小小的、柔软的作品,感到一种久违的满足。

“完成了。”她说,声音里有细微的颤动。

陈航接过小兔子,仔细端详:“真可爱。它的眼睛好像会说话。”

林晚望着丈夫手中的小兔子,突然明白了这些天她经历的是什么——那不是抑郁,而是一场必要的静默和停滞,是心灵在积蓄重新出发的力量。

生活依然会有磕磕碰碰,婚姻依然会有暗礁暗流,但此刻,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她感觉自己重新触摸到了那些最简单却也最珍贵的欲望——创造的欲望,去爱的欲望,活着的欲望。

她拿起另一种颜色的毛线,开始钩织另一只小兔子。

这一次,她知道,自己会完成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