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小雨发高烧。吃了退烧药后,体温反复。林静和赵伟轮流守着她,用温水给她擦拭身体。后半夜,小雨的体温终于降下来一些,睡得安稳了。林静累得几乎虚脱,靠在儿童房的椅子上打盹。
朦胧中,她感觉到有人给她披上了毯子。她睁开眼,看到赵伟正蹲在她面前,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愧疚。
“对不起,静静,”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把你和孩子们,拖进这样的泥潭里……”
林静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拂去他眼角渗出的一点湿意。
“还记得小雨做心脏手术那天吗?”她轻声问。
赵伟愣了一下,点点头。
“那天,我在手术室外等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她能平安出来,我什么都愿意付出。”林静的目光转向床上熟睡的小雨,眼神温柔而坚定,“现在也一样。只要能保护她和安安,我不怕任何泥潭。赵伟,我们是一家人。家人,就是在泥潭里也要互相拽着,一起爬出去。”
赵伟握住她的手,将脸埋进她的掌心。林静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和掌心传来的、滚烫的湿意。
他没有哭出声,但那些压抑了太久的恐惧、愧疚、无助,仿佛都随着这沉默的泪水,一点点流淌了出来。
第二天是周末,赵伟一个人开车出去了,没有说去哪里。下午他回来时,带回了一个小小的碎纸机。他走进书房,将那个存放着旧照片、旧信件、以及U盘的抽屉彻底清空,把所有与苏媛相关的东西,一张一张,一份一份,全部投入了碎纸机。
机器发出单调而持续的嗡鸣,像是在执行一场迟来的仪式。
林静站在书房门口,没有进去,也没有阻止。她看着那些承载着过往岁月、爱与欺骗、生命与死亡的信物,变成细碎的、无法拼凑的纸条。
这不是毁灭,而是划清界限。
与过去的界限,与危险的界限,与那个不断试图将他们拖回泥沼的幽灵的界限。
当最后一片纸屑落入废纸箱,嗡鸣声停止。赵伟关掉碎纸机,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林静。他的眼睛里,还有未散尽的红血丝,但那份沉重的阴郁,似乎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和一丝决绝后的轻松。
“结束了。”他说。
林静走过去,没有看那箱碎屑,只是挽住了他的手臂。
“嗯,结束了。”
窗外,阳光正好。安安在客厅里拼乐高,小雨退烧后精神好了很多,坐在哥哥旁边,咿咿呀呀地指着图纸。
生活的河流,在经历了一段惊险的湍流后,似乎又重新回到了相对平缓的河道。前路或许仍有暗礁,但至少此刻,他们同舟共济,船舱坚固。
而那场关于“掌心雪”的比喻,至此,终于彻底完成了它的使命。雪已融,水已流入江河,奔涌向前,再无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