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后的日子并不轻松。老宅年久失修,屋顶漏雨,电路老化。果园也因为疏于管理,杂草丛生。三伯父却干劲十足,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修屋顶,整电路,锄草剪枝。
我偶尔去帮忙,发现他居然把村里七八个留守老人组织起来,成立了“互助组”。今天帮张家修灶,明天帮李家收玉米。谁家有困难,只要说一声,三伯父准到。
“老李,你这哪是回来养老,分明是回来当村官啊。”王老憨打趣道。
三伯父咧嘴一笑:“咱们这些老家伙不自救,还指望谁?”
渐渐地,村里有了生气。三伯父的果园成了老人们的聚集地,每天下午,大家坐在果树下喝茶聊天,互相帮衬着做些轻活。
变化发生在回村后的第一个春节。
往年年关,村里冷冷清清,今年却不一样。三伯父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挨个给在外工作的兄弟姐妹和子侄们打电话:
“今年必须回来过年!老宅都收拾好了,有地方住!你妈腌的腊肉还有呢!”
令人惊讶的是,往年总找借口不回来的人,这次居然都答应了。
腊月二十八,第一辆车开进了村。是大伯一家。接着是二伯、我父母,还有十几个堂兄弟姐妹。冷清了多年的老宅,一下子热闹起来。
三伯父笑得合不拢嘴,指挥大家在院子里架起大锅,搬出尘封已久的八仙桌。
除夕那天,二十多口人挤在老宅里。女人在厨房忙活,男人贴春联、挂灯笼,孩子们在院子里放鞭炮,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太爷爷还在世时的光景。
年夜饭摆了三桌,大家围坐在一起,热气腾腾。
大伯举起酒杯,眼圈发红:“老三,我敬你。要不是你坚持回来,咱们家恐怕再也聚不齐了。”
二伯也感慨:“是啊,城里房子再大,也没有这个味道。”
三伯父抿了一口酒,缓缓道:“人哪,不能忘本。这老宅,这果园,是咱们李家的根。根要是烂了,树再高大也得倒。”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三伯父的固执。他守着的不是一座老宅、一片果园,而是一个家族的根脉,一份无法割舍的乡情。
正月初六,亲戚们陆续返城。临行前,大伯拉着三伯父的手说:“老三,我们商量好了,大家凑钱把老宅好好修修,再在村里建个活动中心。以后,这里就是咱们李家的大本营!”
春天来了,果园里的苹果花开得正盛,洁白如雪。
三伯父站在果园里,望着忙碌的蜜蜂,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不远处,新建的老人活动中心已经奠基,村里老人们来来往往,互相招呼着。
“三伯,现在不觉得孤单了吧?”我走过去问。
他转过身,眼睛明亮:“傻孩子,有根的地方,怎么会孤单呢?”
风吹过果园,千万朵苹果花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生生不息的秘密。那些看似固执的坚守,原来都是为了守住心中最柔软的根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