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轻描淡写,却像根细针戳在小桃心上。
小翠拿命护着柳绯绯,到死都没说一句错话,却没换来“忠勇”两个字;她不过是怕得不敢说,反倒得了这句夸,想想都觉得讽刺,眼眶又热了。
韦沉璧没提逼问的事,转而像拉家常似的问:“可识字?”
小桃摇摇头,声音更低了:“小姐不乐意学字,我们做丫鬟的,更没机会学。”
韦沉璧抬手将案上的经文推到她面前。
那是一叠手抄的《大悲咒》,字迹工整,纸页间还带着淡淡的墨香。
“你拿回去,每日替小翠烧几页。”
珠儿见小桃盯着经文发愣,连忙解释:“这是观音菩萨的咒语,能净了亡灵的业障,愿她来世投个好人家,不用再做伺候人的丫鬟,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小桃的眼泪“唰”地掉了下来。她伸手摸着那些带着温度的纸页,指尖划过工整的字迹,想起小翠死不瞑目的眼睛,想起乱葬岗里那口比草席体面百倍的薄棺,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能重重点头:“谢……谢谢韦小姐……”
韦沉璧等她用帕子擦干净眼泪,才状似无意地开口:“说起来,我与柳三小姐往日也没什么过节,却不知为何,她总看我不顺眼。”
小桃连忙附和,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小姐她……脾气一向娇纵,是她不懂事,多亏韦小姐大度,不与她计较。”
“那日馔玉楼的事儿,倒真出乎我的意料。”韦沉璧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掩去眼底的思量,“她平日虽骄纵,却也没那般激动。不止对我动了手,对着素未谋面的温探花,竟能下那样的狠手。
我也是后来才听人说,御史都听到了动静,想来安定侯事后必是迁怒你们这些身边人了。”她顿了顿,语气里添了点恰到好处的疑惑,“她那天那样气愤,莫不是前一晚没睡好?或是出门前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小桃的警惕心松了些,顺着话头回想起来:“没有不顺心的事……那天早上,小翠去叫小姐起床时,她还好好的,翻了好几件衣裳,最后挑了新打的珊瑚钗子,说要衬那件红披风,高兴得很。”
小桃皱着眉,忽然想起了一些没关注过的事儿,她语速慢了些,“就是在雅间等游街队伍时,小姐靠在窗边打盹,忽然就惊叫着醒了。她额头上的汗把鬓角的头发都黏住了,手里还死死抓着我的手腕,指甲都掐进肉里,嘴里喃喃着‘别灌了’‘好疼’……小翠问她梦到了什么,她却愣了好半天,看着我和小翠的眼神怪怪的,就像……就像隔了好几辈子没见似的,眼眶红得吓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桃说到这儿,自己也忍不住皱紧眉头:“后来楼下游街队伍来了,小姐一看见温探花,眼神瞬间就变了。
那眼神凶得像要吃人,抓起桌上滚烫的茶杯就砸了下去,还喊了句‘你去死吧’……我当时都吓傻了,那是小姐第一次见温探花啊,以前连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怎么就……”